他撕下一块软烂的肉皮放在苏酥碟子里,苏酥戴上手套捏起一块尝了尝。
挺好吃的。
她朝江以北笑笑,眼底的卧蚕弯出好看的弧度。
江以北把羊头上最嫩的部位拆下来放在盘子里,他一边拆,苏酥一边吃,夜风吹着,空气里飘着天南海北的香。
江以北最后拆出羊脑,完完整整的一颗,用小盘子盛上放在苏酥手边,又推过去一碟浓酽酽的蘸料。
苏酥怔了怔。
小时候家里炖鸡,妈妈会把她最喜欢吃的鸡脚鸡胗都盛给她,爸爸会把鸡头上吓人的鸡冠子吃掉,嗑开骨头,把里面完整的脑花用一柄小叉子拨出来,完完整整放进苏酥的小碗里。
她像只馋猫一样等着那一颗鸡脑。
不爱吃?
江以北见苏酥怔怔看着他剥出来的羊脑,没有碰。
苏酥点点头。
江以北把羊脑和蘸料拿到自己这边。
苏酥摘了手套,说吃好了。
正说着,她目光扫过街对面的烧烤摊,瞳孔骤然一缩,整张脸瞬间惨白。
江以北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到烧烤摊旁临街的一桌坐着一对男女,男人很年轻,看样子比江以北大不了多少,长得很帅,女人看上去稍微成熟一些,五官不是特别出挑,好在皮肤很白,气质偏知性,算是很耐看的那一类型。
两个人边吃边聊,手时不时牵在一起,看得出正在热恋中。
江以北收回望向那对男女的目光,再次看向苏酥。
她注意力全在对面那两个人身上,丝毫没有察觉到江以北探究的目光。
第二十九章 他记事起就住在悬崖边,悬在刀刃上的线早就断了。
夜市里弥漫着让人放松的烟火气,苏酥全身的毛孔却仿佛在一瞬间紧绷了起来,胃里忽然觉得不舒服,隐隐绞痛起来。
苏酥转过头,低头看着盘子,神情有些恍惚。
江以北叫了一声苏酥,她没反应。
江以北轻扣两下苏酥手边的桌面,苏酥猛的回过神来,朝江以北勉强笑了笑。
江以北:你认识他们?
他看向对面那两个人,苏酥也看了过去。
她神色几变,最后点点头,淡淡嗯了一声。
江以北: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苏酥沉默片刻,笑了笑说:还是算了,她大概也不想看见我。
江以北好奇地问:你跟她有过结吗?
苏酥胃里更不舒服了,她说:我们走吧,羊头肉吃不下了。
江以北看她脸色实在是不好,起身和她穿过夜市里熙来攘往的人群,苏酥走了几步,忽然跑到一家烧烤店门外角落里的垃圾桶跟前,哇的吐了出来。
江以北忙跟过去,帮苏酥把胸前的头发笼到脑后,轻轻帮她顺着背。
苏酥几乎把今晚吃的东西一股脑都吐了出来,江以北进店里买了瓶纯净水,拧开递给苏酥。
苏酥漱了漱口,有点虚脱地站起来,眼尾红红的,脸白得像纸。
江以北问她:能走吗?我带你去医院。
苏酥摇摇头,没事了。
江以北:找个地方喝点热东西吧?
苏酥点点头。
两个人沿着小吃街走了一段,看到一家奶茶店,里面并排放了两张小圆桌供游客歇脚。
江以北和苏酥走进店里,苏酥要了杯热奶茶,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小口小口喝着,她出神地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路人,自从看到那两个人之后就一直有点心不在焉。
江以北想问问她怎么回事,还没开口,苏酥脸色忽然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一对男女忽然推门进店里,正是刚才苏酥盯着看的那两个人。
女人也点了杯奶茶,柔声细语地跟身旁的男人说:外面太乱了,在这儿坐会儿吧。
她拿着奶茶转身,猝不及防撞上苏酥的目光,整个人瞬间僵住,脸色也肉眼可见变得苍白。
她改变主意,推门就要出去。
苏酥淡淡开口叫住她:梁阿姨,好久不见啊。
女人停下脚步,似是努力调整了一番脸上的表情,绽开僵硬的笑容。
好巧
苏酥点点头,看着不尴不尬站在门口的女人,目光里一丝波澜也没有。
女人身后的男人惊讶地问她:你们认识吗?
不等女人说话,苏酥便点点头说:嗯,老熟人。
男人打量苏酥,笑着说:你俩没差几岁吧,怎么叫她阿姨?
苏酥拿着奶茶起身,慢慢走到女人身边,淡淡说:她跟我爸是同事,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让我叫她阿姨是吧梁媛慧阿姨。
梁媛慧看向苏酥,目光带着戒备,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祈求,这眼神只有苏酥能明白。
她点点头,努力扯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好几年不见,长高了。
苏酥打量她身边的男人,好奇地问:你男朋友?
梁媛慧警惕地看着苏酥,有些僵硬地点点头。
苏酥:挺帅啊。
她本想说,比我爸强,话到嘴边,遇上梁慧媛几近恳求的目光,看得出她很紧张身边的男人,大概不知道她做小三那段跌宕起伏的故事。
苏酥有一瞬间很想把那个故事原原本本讲給他们听,看看梁媛慧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大概够她开心很长时间。
沉吟片刻,终究还是算了。
回到房车上,苏酥依旧心不在焉,洗漱完关上推拉门躺在床上,对着车顶发呆。
江以北敲两下门,见里面没有动静,索性一把将门拉开,正好看到一串眼泪顺着苏酥眼角淌落下来。
江以北直截了当地问:你跟她怎么回事?
苏酥淡淡说:不关你的事。
江以北靠着推拉门,冷冷牵了牵唇。
情敌?
苏酥无语地看了江以北一眼。
她原本不想解释,可江以北这脑回路有点让人无语。
苏酥坐起来,靠在床头问江以北,有烟吗?
她眼睛里有细细的红血丝,一张清淡的脸在灯下显得寡白。
披衣走到车外,江以北点燃一支烟,苏酥凑过来点上,两人还和平时一样,苏酥坐在车梯上,江以北懒散靠在一旁。
苏酥细长手指夹着烟,默默抽了两口,才淡淡开了口。
梁媛慧是我爸的小三
江以北转过头看她,不知为什么,从夜市回到房车,一路压在心底的烦躁悄然不见了。
一点猩红的火光在苏酥指间闪烁,远处一辆房车外面灯光明亮,一群人在喝酒聚餐,说笑声偶尔被风携过来。
苏酥忽然转过头问江以北:你尝过那种滋味吗?就是你一直以为自己住在一座安逸的花园洋房里,有天推开花园的后门,才发现房子挂在悬崖边,早已经摇摇欲坠,从前理所当然属于你的东西,其实被一根细细的线悬在刀刃上,风一吹就要断。
江以北吐出口烟,淡淡说:没有。
他记事起就住在悬崖边,悬在刀刃上的线早就断了。
苏酥笑笑,觉得他比自己幸运。
江以北:什么时候的事?
苏酥:高考结束后,我跟几个同学约好在一家酒店的粤式餐厅吃早茶自助,在酒店门口看到我爸和一个女的一起出来,我当时没多想,因为我爸他们时不时有公务招待,我还跟他们打了招呼,和同学一起吃自助的时候,我突然有点醒过味来,因为他们离开酒店的时间有点不当不正。
江以北默默听着。
在我从小到大的印象里,我爸妈都是郎才女貌的一对,我爸对我们也特别好,所以我根本就怀疑不起来他,但是那件事就像一根很小的刺一样扎在了我心里,我开始寝食难安,不相信他会出轨,但是又想求证他确实没有,所以有一天我偷看了他手机。
苏酥深深抽了口烟,现在回忆起来,她背后依然会窜起一层凉意。
我偷看他信息的时候,他和梁媛慧已经在商量怎么样跟我妈摊牌了。
苏酥转头看向江以北,你知道我妈是什么样的性格吗?
江以北当然不知道,他问苏酥:什么性格?
苏酥笑笑,特别骄傲,自我感觉一直很好,她年轻时候是舞蹈演员,跳的还是 C 位,我爸又在宣传部门工作,两个人是公认的郎才女貌,打我记事起我爸就很宠她,我觉得我妈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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