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你且先在这看着这老头,我去去就回来。林志语气平淡,其他人也不惊讶,似乎这些天经常有人来敲门。
姚青绶走到门边,从门缝往外看。
只见林志打开大门后,一个满脸疲惫的女人依着门框站着,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衣服皱皱巴巴的,领口的布料都起毛变形了,露出了带了些伤痕的的锁骨。
二十两银子,绝对不能再少了。女人道。
林志摇摇头:我和他们收的都是十八两,要是多给你二两,岂不是人人都要来找我补钱。
女人低下头去,林志见她不说话,继续道:更何况等官府来了,我还要再贴钱进去。十八两够你在城郊再买块地盖房种田的了。我是看街坊们走投无路才出手帮忙的。
女人嗤笑一声:你要是真的要帮街坊就多给我二两,我绝对不说出去,我儿子在码头摔断了腿,没这钱他就得残疾一辈子。
林志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们家里有大夫,药钱我们也可以出,但是买房的钱只能是十八两。
好。女人痛快答应了,你明天把大夫带过来给我儿子看病,只要我儿子的腿开始好转了,我就去衙门签切结书。
见两人交谈的差不多了,姚青绶坐回椅子上,问魏鸣:这是怎么回事?
魏鸣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骂道:还不是那个狗皇帝和那些狗官作孽!
原来南城这片贫民窟即将被强制拆除,官府给这里的居民建好了新的安置房屋。本来人人都欢天喜地,可是突然间官府又来人,说南城这些房子实在太过破旧,要求每户上缴三十两银子才能入住新房。
这里的人哪里有钱?不过既然能搬进更好的环境,咬咬牙,朝亲友借也好,提前预支薪水也好,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总之每户狠下心来,也能有自己的来钱办法。
然而,负责这件事的官员却不要这些路子来的钱。没钱,你只能向通运钱庄去借,五年还完。至于利息,那自然是高得可怕。利滚利之下,比本金还要多出不少!
不借?也行。那就算你放弃了入住新房的权力,旧房子是一定要拆的,房契归通运钱庄,每户赔五两银子,拿着滚蛋!
这本是善政。姚青绶叹息一声,都是那些蛀虫坏了事。
呸!提出这个主意的是老郑家的皇帝,可是通运钱庄背后站着的也是老郑家的亲王。反正都是坏事,还要分是哪个郑做的坏事吗?魏鸣这些天见多了街坊们求告无门的样子,满心的怒火,就想把狗皇帝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林志送走了女人,推门进屋。姚青绶见他来了,问道:这条街的房子都买了,再加上每户要给的三十两,你们哪来这么多的钱?
林志笑着指了指在王掌院旁边监督他算账的胡远,道:这位可是活财神爷。我们这三年在外面多亏了他,不仅没怎么吃苦,还办起了个扬宏镖局,钱自然是够的,少主不用担心。
姚青绶吃了一惊,上辈子她也听说过这个镖局,在郑国将亡时,大量的富商靠着他们的保护南逃,这个镖局在当时隐隐已然是郑国最赚钱的买卖了。这竟然是闻家人的产业,怪不得闻于逢能在燕北苦寒的山里拉起队伍来。
胡远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觉得自己在做亏本买卖,忙解释道:少主无需担心,等我们拿到了新房的契约,我就将那边改造成一个极好的去处。酒色财气,京城纨绔们不就爱个这些?到时候必然日进斗金。
说得对!魏鸣一抚掌,而且那些家伙喝醉了嘴上就不把门,到时候,恐怕我们连皇帝老儿今天吃了几个菜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姚青绶听得心惊,不由得苦笑,郑国亡得不冤呐。
谁能想到,这本是利民的好事,但就是为了肥那几个亲王的口袋,硬生生变成了权贵对百姓敲骨吸髓的盛宴,而也就因此,都城的信息和财富的汇聚之地轻易地被反贼握在手中了?
姚青绶从宅子里出来,本打算直接回住处,到了街口她实在迈不出脚。
她既然知道了这么多的人正在经历不公,怎么可以无动于衷呢?
姚青绶转身回了破落街。她并非不信魏鸣等人的话,只是他们痛恨朝廷,所说未免有偏颇。她既然决定了要帮忙,就需要找居民们了解事情的全貌。
守在街口放利子钱的一个泼皮见姚青绶是个生面孔,心中就有了警惕,他跟着姚青绶走了一段,见她四处打听破落街拆迁的事情,心中警铃大作。他也不跟了,飞跑回了通运钱庄,告知了掌柜此事。
你看清楚了?掌柜捋着山羊须。
看清楚了。泼皮一口咬定,是个小白脸,身上有股读书人的味儿。他的穿着不大好,不会有什么权势靠山。约莫是个穷极无聊、爱多管闲事的穷酸!
这泼皮机灵得很,掌柜一向信任他,当下就点头:你去后院带人过去,好好教训一下他,警告他不该管的事少管!
泼皮得了鸡毛,当作了兵马大元帅的调令。当下就挺胸抬头地去后院叫上了打手,一群人轰轰烈烈地往破落街走。
当他们到时,姚青绶恰好从一位寡居的老婆婆家中出来,一眼看见了这些人朝着自己而来,也顾不得避让脏污,拔腿就往闻家人住的院子跑。
小白脸,给你爷爷我站住咯!泼皮大喊着,指挥着打手们,快点上去!给爷打断他的腿!
姚青绶在全力奔跑时才体会到闻于逢这具躯体的强健,她一连穿过了三个街区都不带一丝喘的。忽地后背一痛,姚青绶栽倒在地。她爬起身来,发现那些打手已经将她包围了。
那泼皮气喘吁吁地走到姚青绶身前,捡起方才扔出去砸她的棍子杵在地上,恶狠狠地瞪着已经插翅难逃的姚青绶:你他妈还想跑到哪去?
爷今天就打断你两条腿,让你知道知道什么事可以管,什么事你最好问都不要问!
那泼皮挥起棍子,咔嚓,伴随着骨头碎裂声音的是棍子落在地面上的闷响和泼皮的惨嚎。
闻于逢?姚青绶激动地看着来人,满心是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激动,你小心!
闻于逢朝她点头示意她安心,脚尖一踢,将木棍踢至空中,右手接住,冲进了人群。
闻于逢在上次和刺客搏斗体力耗尽而昏过去之后,开始痛定思痛。
目前二人关于为什么两人会互换、要怎样才能换回自己的身体还毫无头绪,恐怕短期内都不能解决了。
可是造反这种事,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如果时机成熟,二人还是没有回到自己的身体的话,就只能用这具娇小姐的身体去造反了。
故而,他除了开始有意识地锻炼这具身体的力量之外,也开发了新打法,充分利用了躯体娇小灵活的特点,在敌人间如同游鱼般穿梭,借力打力,几个来回之后,街道上就躺满了哀嚎不止的打手。
快走。闻于逢拉着姚青绶的手往巷外跑。
巷口突然出现一群人,把窄窄的巷口堵得水泄不通。
闻于逢拉过姚青绶,让她躲在自己身后,警惕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一个中年富商模样的人走了出来,正是方才和泼皮讲话的掌柜,他阴恻恻笑着,重要的是你们得知道自己究竟得罪了什么人!
第10章
打手们越逼越近,逐渐成了合围之势。
闻于逢瞧着那个掌柜,挑衅问道:得罪了什么人?是得罪了乌龟?还是得罪了王八蛋?
姚青绶见势不好,这么多人一拥而上,闻于逢用着她的身体根本打不过。她拉了拉闻于逢的衣袖,让他不要激怒对方,又朝掌柜喊话:天子脚下,这也不算什么人少的地方,惊动了京兆尹府,差役来了,你们也有麻烦。有什么误会,我们尽可以坐下来谈。
京兆尹?掌柜冷笑一声,看来你们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和什么人作对。给我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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