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天了都没影,让我这一下子查出来陈珘无奈地叹气,你还真是病急乱投医。
虞磬堂管不了那么多,他走到几间平房中的一条小路上,一路查看是否有打斗的痕迹。他们和江慈禄在人群中发生冲突的可能性不大,只能是在相对偏僻的巷子里。嘎吱一声,虞磬堂低下头,一块碎了的玻璃片躺在他脚边。再往前看,满地的狼藉。
子弹空了,李泱扔了手里的枪,另一只手还拎着他刚从对方手里夺过来的冲锋枪。贴着没有光线的地方朝仓库的地方挪,脚步声似近又远,李泱把脊背绷得死紧,倏地瞥见暗色里一抹红,心里骂了一声,整个人翻到地上一扑,爆炸的气浪掀了满地的沙,尽数扑到他背上,一身好衣服让磨出了窟窿,身上几道擦出的血痕。
李泱趴在地上,正要起身,后方传来道重物坠地的声音,他猛地回头,看见江慈禄拿着根铁棍子,一脚把人踹在地上,砸断了他的肋骨,偏了偏头吐出口血,又眯着眼去看领头的人。
你想靠折磨我折磨我爸。江慈禄笑了,牙齿上黏着点血,真不凑巧,他还在酒会上和别人说笑呢,怕是无缘了。
被炸开的木箱子堆还在烧,浓烟呛鼻,江慈禄力不从心,一颗子弹绞进肉里,痛的他满脸都是冷汗,浸到眼睛里,又酸又辣。扭头躲过一拳,男人握着枪抵上他腹部,江慈禄红着眼钳住他胳膊往后一扭,子弹偏离轨道,擦着他发梢击了个空。刀尖转上棍子,磨了道火花,继而快速向下,毫不迟疑地捅进他大腿。江慈禄被逼得退后一步,余光里已经看不到李泱了。
他闭上眼,咬着牙拔出那刀,反手朝对方的身上捅。他眼前白光一片,根本不知道捅的是哪儿,血流了一手,黏在衣服上难看得很。江慈禄张着嘴喘气,手指彻底脱力,刀跟棍子都摔到了地上,那人爬了起来,一手垂在腿侧按住了个什么,江慈禄还没来得及跑,身后的东西就已经炸开,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把他推了出去,像有千斤重的石块砸在他背上一样,江慈禄抓着满地的石砾,呕出一口血。
男人戴着护目镜,穿过烟雾走到他旁边,拖拽着他往支棱着泠泠断口的木箱堆里一扔,尖锐的断口划破衣服,几乎要捅进他肉里。江慈禄咳着血,被断木撑着上半身,手心里扎满了碎屑,疼得他近乎麻木。
他看着那人向着自己走来,瞳孔突然放大了,嘴唇蠕动了两下,堪堪发出一个不的音,男人就已经被李泱拽着压过去,砰砰几枪稍纵即逝,江慈禄只看到满目的红和不远处的烟火交相辉映,竟巧妙地重叠在了一起,涌过来的热浪几乎要把他烫伤,紧接着便从断木上摔了下去。
烟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李泱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拿手背去擦,抹了一脸的黑色。他发着呆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儿,察觉到什么,低头去看,安着义肢的那只手已经空了,剩下来的半截袖口在风中鼓动着,和空气相撞。
李泱慢慢地瞪大了眼睛,颤抖着手去捂,他的脸上全是惊恐,可渐渐地又什么都没有了。李泱坐在地上,耳鸣一点一点地覆盖了他所剩无几的意识,蓦地,他又听见谁大声讲话的声音,他回过头,模糊看见一道人影跑进了烟尘里。
是去救江慈禄的吧。他闭上眼,心放了下来,想,那就好。
第8章 混俗
江慈禄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他站在一块大荧幕前面,看到上面一个个画面像放电影似的往下走,没有声音,里面有虞磬堂,还有他,和他认识的很多人。他看着虞磬堂带着自己去很多地方玩,心里只有疑惑,因为他不记得自己去过这些地方,可那些画面又是真实的,几乎要穿破屏幕让他身临其境。江慈禄正要再多看几眼,屏幕突然黑了,扰人的电流音不停地响,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切回到一个像是他家书房的场景。
这是什么?江左书晃了晃手里的牛皮纸本,盘着腿坐在飘窗上,翻开来看,里面都是空的。
虞磬堂把两只水杯放下,走过去抽出了他手里的本子:我跟你说过,教我的人是个杀人犯,这是他留给我的。
他就给你留了一个空本子?江左书从飘窗上下来,捧了杯子喝里面的茶,一双眼睛又明又亮,没沾一点灰尘。
还有一个打火机,说是可以把时间拉平,重写。
你小时候听的都是这种童话故事啊。江左书歪了歪头,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递给他,那把它当许愿本算了 ,写一个你的愿望?
虞磬堂看了他一眼,见江左书真的打算让他写,也就笑着接过了笔。他把本子拿在手里,躲着江左书在上面写了行字。
你怎么还不给我看了?
下次,你过生日的时候给你看。
好吧,那就下次再说。江左书趁他不备,拿走了本子,却也听话地没有翻开看,只夹在手里,在这之前,连带那个打火机,一起交给陈珘保管吧。
江左书的身影越来越浅,突然间和整个画面一起消失了。江慈禄眨了眨眼,走上去摸着那块屏幕,却没有实感,觉得自己像摸了团空气。屏幕闪了几下,画面变成了江慈禄很陌生的海边。江左书被绑着手脚,脸上斑斑的血痕,仿佛印了一朵朵铁血梅花。他坐在地上,眼神很冷,像极了虞磬堂要杀人时的样子。
有人走到他面前,右手的两根手指勾着一把小刀,玩花招似的转来转去,不知道江左书说了句什么,他像是被激怒了一样,兀地停下玩刀的动作,刀尖朝下拿在手里,狠狠地往下扎了下去。江慈禄被吓了一跳,不敢眨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把刀插进江左书的手指,停了大概半秒钟,用力地一抽,一截断指滚到了沙砾里。
有人来找你了。李泱掐着江左书的脖子,你说,如果江鹤岐的飞机没有失事,他看到你这样,会不会自尽来救你啊?
你这一辈子都是为了杀死他而活着的吗。江左书的嘴唇已经发白,他被李泱捏着喉咙,说话很困难,他要是知道,自己有个这么忠诚的粉丝,怕是睡在地下都要笑醒了。
我看你在看琴谱。李泱狠狠地盯着他,继而慢慢地凑到他耳边说,你这样,还能弹琴吗。
江左书眼底戏谑的笑意淡下去,他猛地施力,曲着的膝盖撞上李泱的腹部,李泱防备不及,整个人都摔到了地上,手里的刀直接滑到了江左书的手边。江左书跪在地上直起背,用还能动的那只手拿起了刀。
李泱爬了起来,扑上来掐住他的脖子往沙地上撞。江左书疼得几次握不住刀,磨了很久才勉强把绳子割开,后脑勺上的头发已经和血黏在了一起。
他握着刀捅进李泱的胳膊,翻身把他压在下面,抽出刀还要再捅,远处忽然传来十分密集的枪声。也就是分神的这一秒,李泱一脚把他踹了出去,踩着他的手腕逼他松开手。
他弯下腰,拿着刀在江左书的胳膊上刺开一个小口,一点点地挑着表层的皮肤,试图让皮肉分离,看着江左书忍痛的表情说:我所有的人手都在那边拖住来找你的人,你说,他会不会死?
江左书咬着牙,失血让他难以保持清醒。李泱狠狠地踩了一下他的手腕,语气轻松地说:江左书,我们打个赌吧,看看是你先死,还是他先死。
人在极度疼痛的时候,会觉得时间的流速都变慢许多。江左书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在沙地上躺了一天,实际上海边的日落还没沉下去,也就过去了几分钟而已。冷汗把他的头发黏在额头上,江左书小口小口地吸着气,浑身都在不自然地发抖。李泱把刀抽出来,正要拿枪,忽然发现林子那边的枪声似乎已经停了很久了。
他倏地回头,看见一道人影杵在林子前,垂着头,手里拎了一把冲锋枪,外套几乎被撕烂了,血顺着袖管往下流。
虞磬堂抬起头,拖着枪一步步地朝他们走过来,大概是因为中了枪,他走得很吃力。虞磬堂一句话也没说,但李泱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受伤,在刚刚的几秒钟里他就已经被虞磬堂杀死了无数次。顿了一会儿,李泱张了张嘴,对虞磬堂说了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