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四目相对,互不退让,迎着休格你不答应我就退役的表情,皇帝赌气般一扭脸,宛如小虫崽吵架似的,不看休格了。
休格嘴角抽搐,再三忍耐,压下隐隐发笑的冲动走上前去,像小时候逃避礼仪课那样攥住皇帝的衣袖,轻轻扯动:叔叔。
皇帝有年头没听见休格亲昵地喊自己叔叔了,恍惚间好像回到十几年前,双黑小雄虫粉雕玉琢,仰着圆乎乎的小脸儿双目含泪,用软糯的声音控诉礼仪老师不准他上课睡觉的暴行
一晃,当年逃课耍赖的小雄虫都当雄父了,时间过得真快,一股自己正在老去的沧桑感袭上皇帝心头,他拿着架子冷哼一声,却没有甩开。
精明如休格,怎会错过趁热打铁的好机会。
少了我前线不会垮,变异兽也不会越过边境,塞珀斯有父亲和兄长操心就够了,不差我一个,但是维克托不一样,他只有我。
皇帝无言以对,休格确实能干出期满立即退役的事儿,因为那些在皇帝和军部眼中的战略价值对休格而言可有可无,爵位更不用说,他从小就没在乎过。
除非辉耀遭遇类似千年前和变异兽殊死对决的大战,仅凭为国效力四个字留不住他,皇帝陷入沉思。
休格有九成把握军部答应交换,他敢跟皇帝提要求是有底气的,并非仰仗亲属关系。
蓝星局势诚如瓦尔德所言,变异兽消失之时便是国战再起之刻,休格岂会不懂?
不仅休格懂,皇帝也懂,休格甫一抵达西南,皇帝的暗信便传到雷明顿总指挥手里,为之后休格抓出瓦尔德并顺利实施紧急计划打下坚实基础。
要不然指挥部那么多虫,总指挥为何力挺休格让他指挥,是皇帝给休格开通了指挥权限,目的很简单,让他发挥长处偷懒。
变异兽可控,不可灭,休格充分领会圣意,见裂缝崩塌马上开溜,做出一副行事冲动,擅离职守的样子,实际上最大程度削减了乘胜追击的势头。
从情报部手里抢虫不容易,你想清楚了?军部虫情可不好还。皇帝双手交握,摩挲着左手代表王权的戒指,沉声问。
休格抿嘴一乐,两个浅浅酒窝浮现在红润脸颊,半点儿不吃亏:我锅都背了,不拿点好处怎么行。言下之意是我拿自己应得的好处换维克托,天经地义,你别想从我身上骗虫情。
涉及利益,叔侄俩甭提多相似,一样的斤斤计较。
少来,我让你擅离职守了吗?皇帝不信休格没有其他办法,非要弄得一想起隔屏塞狗粮,血压又有上升趋势。
这种强行把锅往自己身上背,然后索要虫情的行为与讹诈有什么区别!
塞珀斯祖传,会说话的黑眼睛瞬也不瞬望着对方,一副幽怨表情:我家蛋蛋快破壳了,见不到雌父肯定特别伤心。
出去出去出去。皇帝看见休格就烦,赶苍蝇似的把他撵出书房。
是。有些话明白就好,休格心满意足,临出门扭头对皇帝说,等虫蛋破壳,我带他给您抱抱。
休格知道皇帝非常喜欢虫崽,否则小时候也不会总找他耍赖。
皇帝灌了几口凉茶,消减火气,方欲翻开下一份文件,守卫敲响书房,总指挥来汇报秋季换防新部署。
生闷气不如一吐为快,皇帝对总指挥抱怨了休格的无耻讹诈,总指挥听罢抚着花白胡须哈哈大笑:他自从觉醒回来,整只虫的气质都变了。
从前只是懒,现在既偷懒又赖皮。话到此处,签字的笔痕都跟着重了几分。
总指挥洒然摇头,他分明从皇帝的抱怨中分辨出一丢丢儿我家屁孩儿初长成的小骄傲。
强大,往往从内心开始。总指挥坐在皇帝对面,翻开防御草图,等着吧,不出三十年,我们就要被淘汰喽。
军事轮换牵涉甚广,并非一朝一夕能完成,休格接到的任职通知是十一月,刚好在虫蛋破壳之后。
为表示感谢,休格特意录了虫蛋小视频传给皇帝。
出生时不过两个拳头大小的虫蛋,如今长成小西瓜,抱怀里沉甸甸的,偶尔还会动。
医生预计的破壳日期逐渐临近,休格不敢大意,保温箱随身携带,看书时放书房,睡觉时放枕头边。
某天下午,阳光明媚,清脆的咔嚓声通过保温箱上的扩音器传出,惊醒了午睡的休格。
朦胧视线条件反射地转向保温箱,洁白的蛋壳顶端破了一块,微光透过已经失去营养变得薄薄的蛋壳,依稀能看到里面有黑影在动。
休格谨遵医嘱,没动手帮虫崽破壳,而是守在旁边轻声呼唤:蛋蛋用力,雄父在这里,快出来。
咿呀奶声奶气的咿语顺着破口,飘出来。
破口周围的裂缝慢慢扩大,紧接着咔咔几声连续脆响,虫蛋四分五裂。
皮肤白里透红,肉呼呼的雄虫幼崽出现在休格面前,初来乍到的小虫崽完全搞不清方向,像一只倒翻的乌龟,四肢胡乱蹬踢,怎么都翻不过身。
蛋蛋真棒。休格被儿子迷茫的神情逗笑,双手抄底将他抱出保温箱,稳稳放在提前预备好的空调毯,用软毛巾悉心擦拭残留的湿气,雌父去工作了,过两天回来,我是雄父,你
当软毛巾由下至上擦到头发,满含柔情的深邃黑瞳骤然一凝,握毛巾的手随之一抖。
休格丢掉毛巾,拽起空调毯边角三两下把虫崽裹在里面,形成一个大卷,随即抱着大卷冲出家门,直奔维克托双亲家。
雌父照例不在,雄父被满头大汗,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休格吓了一跳:维克托出事了?!
不是。休格来不及细说,侧身挤进门,踢掉运动鞋光着脚进入客厅。
从后面跟过来,一脸莫名其妙的雄父在休格拆开大卷的瞬间,宛如时间凝固,顿时明白了他为何如此急切。
在场三只雄虫,两只面色凝重,一只笑容灿烂。
刚才一路颠簸晃动小虫崽非但不怕,还以为雄父跟他玩儿游戏,开心得手舞足蹈。
呀,咯咯咯
寂静的客厅回荡着虫崽天真可爱的笑声。
休格盯着维克托的雄父,雄父看着虫崽,虫崽蹬了蹬腿,那眼神分明在说:蒙黑黑,大晃晃。
良久,叹息中掺杂了一丝无奈。
雄父弯腰抱起虫崽走进卫生间,休格紧随其后,只见雄父把虫崽放到洗衣机上,从洗手池上方的镜箱拿出剃刀,小心翼翼,轻柔地刮去小虫崽头顶初生的软毛。
维克托和雌父知道吗?休格等雄父刮完,问。
雄父没有立即回答,浅淡漂亮的眼睛一直放在小虫崽身上,纤长指尖拂去发渣,确定没有遗留,满脸慈爱的抱起小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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