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驭接过来看了几眼,道:假的。
方青也不意外,渠犁跑了一两个人倒是有可能,但今日这阵仗,绝非几个漏网之鱼撑得起来,扫了云从一眼,迟疑道:怕是那一位动的手。
楚驭眼中唯见一抹浓重的暗色:除了他还能有谁,也只有里头那个傻孩子还做着兄友弟恭的美梦,人家有一点能借刀杀人的机会,都要置他于死地。
方青听他话中杀机已现,料想不日他必将发难,心中飞快地思索起策略来。云从插话道:既是如此,刚才您就该让太子受些伤才是,皇上还是心疼亲生儿子的,没准能借此让他们父子重归于好,只要太子能像从前那般在他面前说得上话,顺安侯再怎么兴风作浪也没用了。
楚驭不悦道:胡言乱语,是我把他带出来的,他要有什么事,我岂能撇清干系?
他语气坚决,云从也不敢妄议,只在心中默默道:其实只消有人跟太子说清利害,还怕他不肯给你打掩护么?
方青压低声音道:公子,顺安侯那边到底是个隐患,咱们是不是要
楚驭淡淡道:不急,让皇上把心力用在制衡他与太子上头,比直接杀了他对我更有利。说到这里,回身扫了一眼房门。其时夜幕降临,太阳终是落了下来,他看着静谧无声的房间,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祥之感。沉着脸疾步入内,微弱的月光之下,先前曾见过的一个渠犁武士缓缓转过头,他手中的短刀已插入元景腹部。
元景被他捂住了嘴,看见楚驭,含着眼泪呜声求救。楚驭勃然大怒,手中铜火令飞了出去,顷刻砸碎他的头颅。他晃了两下,不甘倒地之时,元景终于得以挣脱束缚,气息微弱地喊了一声:大哥
楚驭冲到他面前,目光落在他染血的衣衫上,声音居然有些颤抖:不怕,大哥在这里。他生平从不知害怕的滋味,可眼下握着元景冰冷的手,只觉心头剧痛,连呼吸都不对劲了,嘶声喊道:方青,滚进来!
元景受惊般一缩,眼泪随之而下:我要死了么
楚驭握着他一只手凑在唇边,竭力温声道:别胡说,只是一点皮肉伤,哪里就有事了。
方青听令而来,一见太子的模样,心下大骇,忙点了一盏油灯上前查看伤势,片刻后道:所幸没伤到根本,只是这里没法处理,刀还不能拔,属下去拿药,先把血止一止。
翻包袱之时,还找到一个小盒子,这是他临出门前,赤珠死乞白赖塞给他的,说这里头装的难得的灵药,万一有事,服下一颗,只要人没断气,都能撑上几个时辰。连同止血药和白纱绷带一并拿了过去,双手奉上药盒道:公子,先把这个给太子喂了。自己握住刀柄,小心地往伤口周围撒止血的药粉。
元景牙关咬得紧紧,楚驭连哄带劝,费尽辛苦才给他喂下去。那枚苦药入了喉咙,元景眼泪流的更多了,伤处更是火辣辣的发疼,他痛苦的呜咽了一声:大哥难受
楚驭将他抱到膝盖上,安慰道:好了,马上就没事了。对方青使了个眼色,催促他快些。
这伤口足有寸余之深,两把药粉撒下去,才堪堪止住血流。昏暗的烛光下,楚驭神色已恢复如常,只是一双眼睛阴沉幽冷,比任何时候都要可怕。方青不经意看到了,背心一凉,手也不自觉颤抖了起来。好容易替太子止住血,头也不敢抬地说:马车就在山下
话还没说完,就觉眼前一暗,楚驭已抱着元景走了出去。云从刚才在一旁看得分明,此番正合他的心意,见楚驭走近,忙迎上去欲献良策。近得身前时,只觉一股强大的杀意铺天盖地涌过来,连周遭叫个不停的雀鸟,也瞬间安静无声。云从心中一悚,默默地退到旁边。
元景失血过多,脑海已不甚清明,只觉四肢软弱无力,眼皮子也沉了起来。恍惚中听见车辕声一响,知道这是要回家了。此念一起,身上倦意更浓,转瞬便要睡去,然而手心一疼,却是被人狠掐了一下,艰难地睁开眼睛,正对上楚驭心疼担忧的目光,委屈和眼泪齐齐冒了出来:疼死了你还
楚驭脸色极为可佈,唯有低头看他之时,才流露出一点柔情,给他揉了揉:回去再睡。
元景困倦难当,身上又一阵阵发冷,当下难熬至极,只想从这痛苦中逃开,眼睛艰难地眨了几下,慢慢又闭上了。楚驭紧紧攥着他的手,声音也不自觉焦躁起来:听话!睡着了就再也见不到我,见不到你父皇了!
元景被这句话唤醒了些许意识,身体欲蜷,只觉腹部又疼了几分,他已经连流泪的力气都没了,以口呼吸着,艰声道:那你跟我讲讲话,不然我实在忍不住见楚驭皱眉思索,又道:讲个故事也行
这却是难住了他,楚驭苦思无果,歉疚道:我不会讲故事
元景轻咳了一声,气息微弱道:你院中的那眼清泉,是叫朝月么我在父皇的图鉴里见过
楚驭眉心极轻地蹙了一下,透过半开的车帷望向窗外,只见一轮皓月升入空中,清辉遍撒,心神不自觉一荡,直到元景艰难地蹭了自己一下,才缓缓道:嗯,是叫朝月。
元景眼睛半睁半闭,靠着他问:那里好看么?
第66章 朝月(二)
楚驭目光一暗, 声音却随之温柔下来:那里很美。
元景还是头一次听他这么直接地夸赞什么,眨了眨眼, 有些期待地看着他。楚驭犹在出神,一时没注意, 直到他像小猫似的挠了挠自己手心, 才微微一笑:好吧, 告诉你也没什么。是天佑八年的事了, 那时我十二岁。大燕正与北方一小族交战,我奉命护送一批粮草,路上遇到敌人设阵伏击。我带军抵抗了一日,终是不敌, 除我之外,百余名随军将士皆死于敌手。我身中数刀, 后心也中了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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