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岏平静如死的目光一动,伸手过去,布满硬茧的手指在信封上抚摸良久,才缓缓拆开。刘林无声地站在一旁,听着信笺翻动的声音。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一声轻笑,这声音在空旷的大殿无比突兀:说来说去,就是要我继续为他儿子卖命罢了。刘林听他语气淡漠,心头一惊,未及多想,只听他冷冷地声音又响了起来:他还有没有别的交代?
此番来前,太子交代过,若他问起遗言,便将燕帝那句话告诉将军。刘林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的用意,他看着太子稚气未脱的脸,不禁感慨万千,从前那个温和的、生起气来眼中也无半点阴霾的少年,似乎已经变得很遥远了。
刘林沉声道:陛下说,他心里早就后悔了。说完之后,也不敢看将军的表情,尤是低着头。
许久之后,一声叹息响起:你下去吧。刘林小心翼翼道:将军,再过几日,便要送陛下去殡宫了,您
大燕的战神将军一手抚在棺梓上,挺直的脊背似一瞬间衰老下来:我心里有数,你下去吧。
殿门重关,雪白的幔布将此间与外界隔绝开来,一句极轻的话语从里面传来:我心永无二主,恕我不能答应。
天佑十六年五月,癸巳日,神武军二十七名先锋上将奉命入京,与将军一同抬棺入殡宫,太子手捧先帝神位,扶灵于旁。棺梓入宫之际,楚岏将调派四十万大军的双鱼佩交到太子手上,自请为先帝守灵,永世再不离京。太子将兵符一分为二,其一赐给神武将军长世子楚驭,以安西北军心。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原本因新帝年幼,起了轻慢之意的臣子守将,也重新打量起这位年轻的君王。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又重新撸一遍大纲,就没有写新章啦,周末的章节会尽量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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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萤光
当晚扶灵归来, 元景独自去了大庆殿,楚驭寻人而来, 见他蜷身坐于龙椅上发呆,走过去蹲到他身边, 摸了摸他的脸:在想什么?
元景抬头看了他一眼, 过了许久, 才缓缓道:在想从前。朕我小时候总喜欢到处乱跑, 这宫里所有地方我都去过,唯独这儿他缓缓地抚摸着龙纹扶手:我偷偷坐过两次,只一下,宫人们便惊慌失措地将我抱了下来。他们说, 这个位置只有天子才能坐,那时我眼馋了许久, 现在坐上来才知道,这里也没什么好的。他的身体蜷缩的更紧:太冷了。
楚驭将披风裹在他身上,温声安慰道:你是刚坐上来不习惯, 这位子要是不好,也不至于有这么多人来争来抢了。见他尤是出神, 担心他忧思过度,遂握住他一只手:夜深了,送你回去吧?
元景稍一点头, 即被抱起,他看着楚驭平静的侧脸,忽而轻声道:将军去了皇陵, 不肯再出来,以后你们父子再难见面了,你也很难过吧?
楚驭看了看他,思量片刻才明白过来,似有些好笑道:有什么好难过的?他求仁得仁,是高兴的事情。况且这世上有比父母的疼爱更为强大的武器,现在你已经拿到了,日后慢慢就会知道它的好处。
元景闭上眼睛,倚在楚驭怀中无声道:爱不是武器。
六月未过,四方属国皆派使臣入京奔丧、吊唁,又进献珍宝,以庆新帝登基,就连西魏都派了进香使前来,使臣口才绝佳,开口闭口便是一通虚文假道,全不提两国累世恩仇,更有手书一封送上,致歉去年六王子去年私囚新帝之事。元景见手书字迹方正挺拔,亦不失爽丽,落款赫然盖着西魏太子的宝印,心中生疑。一查才知,原来西魏皇帝近来沉迷休闲炼药,国事如今几乎都是由大王子来办,是故行事作风与以往大不相同。
元景心道:看来两宫相争,还是这位大王子赢了。
大燕国丧未过,一切当以安定民心为重,元景亦按下往事不提,只令礼部按规矩操办。眼看盛夏将至,今年暑气重,南边缺水缺药,需防疫情,元景与几位臣子商量了一下午,总算定下了巡察使的人选。回宫后还未喘口气,就听说要批的折子已经搬回来了,垒了足有两尺多高,晚膳也没怎么用,扑在桌前忙了许久。眼看夜深已深,才被小柳三请四劝的送去休息。
躺下没多久,便听见门口传来极轻的话语声,不多时,诸般声音退去,一人悄悄走了进来。须臾,便是甲胄卸身,衣衫落地的声音。元景闭着眼睛,不动声色地往里挪了些。可那人一上床,便立刻被捉了过去。
楚驭把他抱到身上,感觉他双手湿漉漉的,遂往自己赤裸胸前一贴,果然寒凉如雪,刮了下他的鼻子:又摸冰块玩了?
元景眼睛也没睁,疲倦道:热。
楚驭低头未语,先亲了亲他的额头:热就让人给你打扇,你身体不好,现在贪凉,来年就知道厉害了。
元景嗯了一声:朕累得很,要睡了。
楚驭甚为体贴地拉过薄被一角,盖在他后腰上,一手却钻到里面,顺着他背心凹陷之处,揉搓着他挺翘的臀肉。元景仍是闭着眼睛,连身体都没动一下,只是鼻音很重地说:父皇的丧期还没过。
他如今说话行事,总有些冷淡,再无从前那副活泼娇气之感,但楚驭一听这微哑的声音,浑身血气就跟着烫了起来,忍了半晌,手才从里头拿出,轻拍着他的后背:知道,我还能强迫你不成,乖,大哥哄你睡觉。
元景偏过头,似在躲避他时不时落下的吻:你顶的我不舒服。
楚驭将他强行扳了过来,压在自己深凹的颈窝上,抚着他脸颊的手没放,顺手在他唇上一吻:看见你就忍不住,不用管,一会儿就好了。
元景声音更低了:昨天顶了我一夜
楚驭听他困得说话都绵软不清了,心里愈发痒的厉害,只想将他按在身下,好好疼爱一番。手都摸进去了,感觉他的腰如今细得不盈一握,又有点舍不得,只好将他放到旁边,侧身圈他入怀。元景腰身动了动,似想自己睡到里面去。楚驭将他两只手捉到胸前,又将他的小脑袋按在自己强壮的手臂上,看着他蜷作一团的模样,心中欲念尽数化为疼惜:好了,不跟你闹了,快睡吧。
然而直到他呼吸沉缓,楚驭仍未能睡着,窗外月光如萤,元景酣熟的面容格外乖巧,他安静地看了许久,闭上眼时,脑海里全是小情人从前动辄欢笑撒娇的可爱模样,不自觉将他抱紧了些,抵着他的脸颊,无声地叹了口气。
隔日赫齐使团入朝,元景听闻来人都是乌善的手下,且翌日便要回去,自是不能做寻常对待。丧期内不可饮酒作乐,傍晚过后,便命人在升平楼摆了一桌素宴,亲自接待他们。登楼一看,只见里头静无一人,唯明灯空悬,不禁奇怪道:他们还没来么?小柳唤人过来,也是一问三不知,于是请皇上在此处暂歇,他下去问问情况。
元景百无聊赖地倚朱栏而立,余光里看到地上多了个人影,他只当是楚驭来了,于是懒洋洋地没动。及至被人蒙住了眼睛,听那人在耳边一笑,不敢相信道:阿善?
乌善放了手,满溢笑脸地跪在他面前:参见陛下。
元景没想到他会亲自过来,心中大为惊喜,将他一把搀了起来:你怎么来了?快起来,你我之间不需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