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午后经常出现在祝遥的记忆里。
那时的祁胜军已经开始忙,祝映岚是祝遥小小世界里的唯一倚靠。周末时祝映岚跟几个舅妈聚在一起打牌, 祝遥坐在椅子上摇来晃去不知怎么栽了下去, 头上咚的摔一个大包。
祝映岚立马丢开麻将来哄她:不哭不哭,妈妈抱。
祝遥在祝映岚的拍哄中睡着了, 那是一个漫长的午觉, 醒来时有种不知天日的感觉,祝遥听着屋外的麻将声, 还以为祝映岚又去打麻将了,心里猛然一慌。
那是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荒凉感, 祝遥至今也不知道一个几岁的小孩子,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
然而还没等她哭出声来的时候,祝映岚在背后轻轻抱住她:妈妈在。
那一瞬间,祝遥悬起来的一颗心轰然落地。
那个失而复得的拥抱,是祝遥童年全部安全感的来源。
很多年后的这个清晨, 祝遥躺在床上,心里竟涌起类似的感觉。
不,也许还要更强烈。
她动动手脚, 就能碰到身边人软软的身子。她的曲清澄,就好端端睡在她身边。
她昨晚喝多了, 断片的一小段, 是不知怎么从酒吧上了曲清澄的车。后来, 从曲清澄车上醒来的时候, 记忆已经在了。
她记得是怎样躺在曲清澄的腿上, 怎样吻了上去, 又怎样停了下来。
等一个漫长的拥抱让两人呼吸都平复下来的时候, 她和曲清澄一起回了家。
曲清澄问:洗个澡再睡舒服一点吧?
祝遥点点头。
曲清澄又问:能站稳么?
祝遥笑:要不你帮我洗?
曲清澄瞪她一眼,塞给她浴巾和睡衣,把她推进浴室。
祝遥给自己身上浇着水,想起曲清澄刚才有点慌乱的表情,就有些想笑。
她越接触,就越发现成熟聪明的曲清澄,有时也是冒着些傻气的。
比如刚才,曲清澄怎么会相信她的醉话呢?她才不好意思让曲清澄给她洗呢。
她并不好意思让曲清澄看她的身体,想到这里,又想起曲清澄的身体。
刚才车后座微微露出的一截腰肢,在挡风玻璃透进的昏暗灯光中,竟比身上的白色羊绒毛衣更白,那么细,箍在祝遥的手中盈盈一握。
祝遥明明酒醒的差不多了,这时脸却又像酒气上涌,猛的烧起来。
一方面是因为心里想着这些没法好好洗,一方面是她知道自己洗完曲清澄还要洗,就匆匆擦干身子套上睡衣出去了。
差点跟门口的人撞个满怀。
是曲清澄,捏着手机站在那里。
干嘛呢?
等你啊,你不是喝多了吗?曲清澄笑笑:怕你从浴缸出来时摔了。
祝遥说:来救我啊?
如果这时曲清澄像爱开玩笑的秦恬一样,说一句不啊我来踩你一脚之类的话,祝遥大概还能跟她对话下去。
可她温温柔柔应道:嗯,来救你。
祝遥眼眶一热,几乎怀疑是刚才滚烫的洗澡水进了眼睛。
眼前站着的人,就是无数次在灰败青春救她于水火的人。
带她回家,给她治伤,在运动会的操场边,给她好好绑一个马尾。
祝遥走近一步,拥住曲清澄的肩,脸埋上去。
曲清澄吓一跳:怎么了,真的头晕吗?想不想吐?
祝遥清蹭着曲清澄的肩膀摇头:就想抱抱你。
曲清澄笑:我还没换衣服呢,你刚洗干净,又蹭脏。
你介意吗?祝遥说:反正我是不介意。
等了大概十秒钟,就当祝遥以为曲清澄有洁癖很介意的时候,曲清澄的拥抱,软软的回了过来。
不介意的呀。
谁让是你呢。
祝遥把头埋在曲清澄肩头无声的笑,大概太开心了,开心到她想咬曲清澄一口。
她就隔着曲清澄的毛衣轻轻咬了一口,一嘴毛,曲清澄喂一声。
祝遥又笑,这次笑出了声,嘿嘿嘿的。
曲清澄说:我发现喝醉的人都很喜欢傻笑。
祝遥:嗯,是的呀。
曲清澄又说:傻气。
祝遥:嗯,是的呀。
放开放开,我也要去洗澡了。
沙发上铺哪床被子呢?你告诉我在哪儿,我自己来吧。
曲清澄那时抱着浴巾和睡衣从卧室出来,看了祝遥一眼就往浴室走,关门之前轻飘飘留下一句:
你也睡床。
******
祝遥躺在床上的时候,能隐约听到浴室里传来的水声。
是曲清澄在用淋浴。
祝遥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伸向天花板。
这么看起来,她是比十七岁的时候,又略略长高了一些的。
她记得十七岁那年,在植物园伤了脚,曲清澄把她捡回家,那时她穿着曲清澄的睡衣,袖子尚能遮住一半手腕。
到了这时,细瘦手腕已经全部从袖口露出来了。
而且最大的区别祝遥转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深深吸了一口。
曲清澄身上的香气极其幽微,她从不用香水也几乎不用带香味的护肤品,必须凑的很近很近才能闻到一点茶花的味道,不知是面霜里淡淡的香气,还是单纯就是她的体香。
这会儿又在曲清澄的枕头上闻到了。
祝遥的内心放起小烟花,脚在被子里蹬了两蹬。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猛闻曲清澄枕头这事,有点ws有点bt,可架不住内心就是很想这么做。
五年前和现在最大的区别,就是五年前她一个人睡在沙发上,而现在她洗得白嫩嫩香喷喷的,在曲清澄的床上等着曲清澄。
虽然今晚什么都不会发生吧,嗯,但是。
祝遥又把手从被子里伸向天花板,看着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傻笑。
从教室后排到讲台,短短十八步,她走了五年,可到底还是走到了不是吗。
曲清澄这时走进来:你这个小孩子,手伸在外面,不怕着凉的吗?
她走过去替祝遥把被子掖好:这可快冬天了啊,傻掉了吗。
曲清澄要把手收回去的时候,祝遥从被子里伸手拉住她:你看,我手没伸出被子哦。
祝遥喜欢曲清澄现在跟她说话的语气。
不止是温柔,因为曲清澄跟谁说话都挺温柔的。
唯有对她,温柔里藏着一种略带娇嗔的怪责,就是那一点点语气上的变化,让曲清澄从温柔成熟的壳里走出来,变得活生生的。
变成了独属于她一个人的,既温柔又可爱的曲清澄。
曲清澄被她拉着没办法,就含笑盘腿坐在她身边。
你不冷吗?祝遥缩在曲清澄刚刚掖好的被子里,只露出一颗头,看着曲清澄。
冷的呀。曲清澄笑:这不是被你拉着吗?就看看你这个小孩子想干嘛。
我还是小孩子吗?祝遥故意问。
曲清澄笑:有时候是,有时候不是。
祝遥拉着曲清澄的手在被子里晃了两晃。
曲清澄说:喔哟,撒起娇来了。
祝遥说:不行吗?
曲清澄笑:行行行。
祝要也喜欢她和曲清澄现在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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