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手,小孩子灵活地在地上抱头打了个滚,像一只灰扑扑的耗子迅速地蹿去街角,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元滚抬起手挠了挠头发,第一次对现状产生烦闷和挫败的情绪。
手背上粘腻的血液更是让他深感无力。
难道想在这个世界生存,就必须要学会做一个暴力冷血无情的人吗?
元滚觉得不可,这违背了他曾经受过的九年义务制思想与品德教育,违背了他来到这个世界时的初心。
说好要过得快乐的,可变成那样的人,还能拥有快乐吗?
元滚无法想象。
回去的路上,五号快步追上了他的脚步。
滚~我觉得你应该找少爷好好聊聊。
元滚的脚步一顿,埋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半晌才焉焉地应了声:我知道。
五号叹了口气:不管你做什么,少爷永远都会罩着你,别怕,有他在没什么坎过不去的。
元滚揉了揉鼻子,继续点头。
五号拍拍他肩膀:那还傻站着干嘛,回去吧。
元滚抬脚继续往前走。
哎,方向错了!五号给他转了个方向,指着家主府的方向:傻滚,那里才是你的家。
元滚两只耳朵瞬间红了个透。
眼眶也热得不行,他羞愧地吸了吸气。
五号安慰道:少爷从来没怪过你。
元滚抿住唇,不断点头,脸上竟下起了金豆子。
哎?怎么还哭了呢!
元滚又开始摇头,他抬起胳膊,用衣袖粗糙擦了擦泪水:眼睛里进沙漠了。
五号扑哧发笑。
元滚说完自己也笑了起来。
稳定好情绪,他侧头对五号保证道:我以后做事不会那么任性了。
这样最好。五号老妈子拍了拍青年的后背:乖滚,男子汉以后可不许在少爷面前哭了啊。少爷会心疼的。
元滚:好。他以前也不喜欢靠眼泪表达情绪,因为知道没人会心疼,可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以后,突然就变得矫情起来了。
可能真的是因为遇到焰焰的缘故吧。
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他会纵容自己的矫情了。
*
路上,元滚突然问五号:现任总长和前总长是什么关系?
哦,你说雷寺啊,也没什么关系,顶多算是提拔之恩吧,他们平时走得并不近。
元滚:难怪。敌意来得快,也消得快。
到地方的时候,元滚看到跪在府门口的雷寺,走过去问了句:你怎么在这?
年轻的总长抬起头看到是他,眼底懊悔更重,心想家主果然是假意赶走青年,来试探城防军忠心的。
家主不肯见我。雷寺眉头深皱:请你帮我转告家主,雷寺对他绝无二心!
元滚:没问题。
多谢。雷寺重新埋低头,继续跪着不动。
元滚走过去对守门的两个卫兵道,我想带他进去。说着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城防军总长。
那两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眼,不假思索地推开门,侧身让到旁边:您请。
元滚回头,对上了雷寺震惊的眼神,他笑了笑:还想跪下去不成?
五号在旁边欣慰点头:滚长大了,懂得拉拢人脉了。
雷寺目露犹疑:家主会动怒的。
不会。元滚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焰焰脾气很好的。轻易不生气。
雷寺:我怎么就不信呢这货不会是想借由坑他吧?!
元滚等了会儿,看他还是一动不动跪在那,啧了声,走过去一把拽起男人:你怎么婆婆妈妈的!
年轻的城防军总长被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扑他身上去。
还好旁边的五号帮把手拉了一把。
雷寺暗自舒出口气,整了整衣服,又恢复成平常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跟在元滚身后,看着走在前面气质温和,仿佛无害的青年,脑子里回想的却是对方满脸沉着削掉鬼判官泰塔手的血腥一幕。
又是一个不显山露水的狠角色。
不过他既然能得到家主独一份的青睐,必定有他的厉害之处。
这样的人,能不得罪就尽量别得罪。
之前的事是误会,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雷寺有能力,年轻,能屈能伸,该道歉时一点也不含糊。
又是追随天选之子男主,前途无量。
比起老油条周槐和时常抽风+语出惊熊的季铭,元滚其实更欣赏直来直去的雷寺,也更愿意跟他来往。
元滚脚步停在书房门口:我气量没那么小。
雷寺总算放下心来。
等了会儿,青年还站在那迟迟不进去。
雷寺:???
元滚挠了挠后脑勺:你先。有些紧张,尽管五号已经提前开导过自己,且喂了足够多的定心丸,但他还是没以前那么放得开。
站在旁边的雷寺也有点看不明白青年明明前一刻还洒脱淡定的不行,这会儿怎么突然变得局促拘谨起来了?
快别愣着了。元滚伸手过去敲了敲门,然后火速退到了满头雾水的雷寺身后,努力想要平复胸腔里那颗嘭嘭直跳的心脏。
他很纠结,一边想见焰焰,一边又怕见焰焰。
进来。
熟悉的嗓音,和平常一样好听。
雷寺镇定地走了进去,家主。
阮焰正在看桌子上的大地图,闻声头也不抬地吩咐道:你去安排一下出行的事宜,明天我们就出发。
明天?雷寺皱眉:家主,怎么突然这么急?
不急不行,阮焰吸了口指间夹着的半根烟,另一只手捏着红色记号笔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小圈:这几个地方是怪物的据点,通知各小队熟记,搜寻物资时尽量避开。他说话的声音照旧是淡淡的,没什么情绪起伏。
是。雷寺连忙走上前,恭敬地接过男人递过来的地图。
元滚也好奇地走过去想看。
哪知道雷寺跟藏机密似的,三下五除二就叠成一个小方块,塞进了里衣口袋,动作几乎快成了一道闪电。
阮焰的眼睛转到元滚身上,唇轻轻牵了牵,他将手上的烟蒂按熄在烟灰缸中,又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指,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