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霁问道:那女婴何在?
沈欣怿答道:那女婴早已被先皇掐死了。
丛霁疑惑地道:于父皇而言,方韵仅是一小小的宫女,纵然与侍卫私通,亦不至于亲手掐死其女。
赵太妃入宫之初,颇得先皇的喜爱,但赵太妃心有所属,百般抗拒侍寝,寒了先皇的心,先皇临幸了赵太妃三回后,再也不曾临幸过赵太妃。其后,赵太妃按捺不住相思,勾引了心上人,珠胎暗结,产下一女。先皇得知此事,雷霆大怒,亲手将那女婴掐死了。其实赵太妃事先已将自己的女儿与方韵的女儿调换,赵太妃与方韵生产的时间相差无几,女婴一般大小,这一出李代桃僵成功地瞒过了先皇的双目。赵太妃想方设法欲要将女儿送出宫却不得,偷偷地将女儿养至十岁,之后,杀了一与女儿容貌相仿,进宫不久的侍女,并让女儿冒名顶替,成了公主的贴身侍女。沈欣怿顿了顿,那贴身侍女唤作雪鹃。
丛霁追问道:与方韵私通的侍卫姓甚名谁,与赵太妃私通之人又姓甚名谁?
与方韵私通的侍卫已过世了,便是三年前为救陛下而死的曾琰,而与赵太妃私通之人乃是陛下的长兄丛霏。沈欣怿补充道,赵太妃入宫前,曾见过丛霏一面,自此情根深种。
丛霏较丛霁年长一十三岁,乃是先皇的长子,丛霏降生之时,先皇尚是太子,其母乃是先皇的侍妾。
由于本朝有立皇长子为太子的先例,丛霁为了帝位的稳固,已于登基那年将丛霏流放了。
沈欣怿继续道:方韵入宫第一年,乃是一专司浣洗的粗使宫女,而非赵太妃的贴身侍女,因而她并不知晓赵太妃曾有一私生女。她溺死前几日,才得知自己当年所产下的并非儿子,而是女儿,且女儿之所以不知所踪,便是因为赵太妃命人将其抱走了。她质问赵太妃,赵太妃谎称雪鹃便是她的女儿,是以,那一日,她去了白露殿外。至于方韵真正的死因,微臣尚未查明,赵太妃声称自己不曾与丛霏私通,更不曾产女,亦不曾害死方韵。
赵太妃待丛霁不差,曾雪中送炭,倘使沈欣怿所言不假,赵太妃已杀了一无辜的侍女,并非良善之辈。
丛霁下令道:你速将赵太妃仔细审了,可可对其用刑。
微臣领命。沈欣怿出了思政殿,径直往羽落轩去了。
思政殿仅余下温祈与丛霁,温祈思忖着道:雪鹃如若当真是赵太妃与丛霏之女,雪鹃自己是否知晓?此事与甜汤是否有干系?
真相迟早会水落石出。丛霁执起温祈的左手,吻了吻包扎于其上的细布,才催促道,你该当去崇文馆念书了。
温祈已有两日不曾去崇文馆念书,功课想必落下了不少。
他如丛霁一般,扯开丛霁的衣襟,垂首吻了吻丛霁心口的细布,方才依依不舍地道:我这便去崇文馆了,陛下重伤未愈,切勿太过操劳。
丛霁颔首道:朕心中有分寸。
陛下心中若有分寸,便不会遍体鳞伤。温祈不再言,为丛霁将衣襟拢上,而后,轻轻地咬了一口丛霁的唇瓣,便去崇文馆念书了。
第54章
崇文馆内,温祈听着付先生讲解《数书九章》,脑中却尽是丛霁。
不久前,他一时冲动,以己身威胁丛霁应允他不再自残,丛霁瞧来甚是勉强,不知能否践诺?
丛霁究竟为何要自残?
丛霁不知疼,不惧死,丛霁的自残应当是出于自毁倾向罢,亦或者别有苦衷?
他一面思忖着,一面摩挲着自己的唇瓣,其上似乎尚且残留着丛霁的体温。
他分明并非断袖,竟留恋着与丛霁接吻的滋味。
一开始,为了活命,他不得不刻意讨好丛霁,任由丛霁拥抱他,彼时,他日夜思索着要如何做才能顺利地刺杀丛霁;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失去了对于丛霁的杀心,且与丛霁愈加亲密了,拥抱、牵手、亲吻额头自然得犹如他与生俱来的本能,甚至连为丛霁礼尚往来,他都不觉得恶心;后来,他不喜丛霁临幸妃嫔,欲要阻止丛霁选秀;而今,他非但能容忍丛霁亲吻他的唇瓣,还主动迎接丛霁的舌尖探入,并与之纠缠。
一番细思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所言所行似乎与断袖无异。
许他早已在不知不觉间为丛霁断了袖?不然,他怎会毫不犹豫地为丛霁自残?
但为何是丛霁?丛霁乃是一暴君,他出身于将门,骨子里流淌着正义的血液,君主若是明君,他便该向君主献上忠诚,死而后已;君主若是暴君,他便该为民除害,另觅明主,甚至可效仿陈胜、吴广。
即便他当真断了袖,对象也不该是丛霁。
无论是谁,都不该是丛霁。
突然,一把嗓音强行将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拉扯了出来:温祈,我讲到何处了?
付先生所讲他全然未入耳,他亦不曾注意到丛霰的提示,讪讪地道:温祈不知。
由于觉察到温祈正在走神,付先生才点了温祈的名,对于温祈的回答自是不意外。
他行至温祈面前,严厉地道:伸出手来。
温祈见付先生手持戒尺,伸出了右手来,掌心朝上。
他素来认真好学,从来不曾受过戒尺,可这一回确是他的过错,被责罚理所应当。
付先生清楚今上对温祈青眼有加,不过他并不会因为顾忌今上而坏了规矩。
一下,两下,三下。
戒尺打在掌心上,掌心生红,并不太疼,付先生应是手下留情了。
温祈低首认错:多谢先生教诲,温祈知错了。
付先生发现温祈左手扎了细布,关切地道:你这左手可是受伤了?
温祈无事,先生毋庸挂心。温祈盯着自己的左手,随即丛霁再度占据了他全副的神志。
那厢,丛霁放心不下丛露,批阅了十数本奏折后,便步出思政殿,去了白露殿。
丛露正坐于软榻上刺绣,见得丛霁,她放下绣绷,嫣然一笑:我听闻哥哥与嫂嫂很是恩爱,哥哥留宿于嫂嫂宫中,还连罢了两日早朝,哥哥不陪着嫂嫂,怎有空来见我?
丛霁耐心地解释道:温祈并非断袖,当不得你的嫂嫂。
换言之,嫂嫂若是断袖,便能当我的嫂嫂了。丛露断言道,至于哥哥,早已为嫂嫂倾倒了罢?
丛霁曾起过要将温祈收作娈宠的念头,算得上为温祈倾倒了罢?毕竟他从未想过要将他人收作娈宠。
丛露提议道:哥哥后位空虚,嫂嫂倘若愿意,哥哥不如将嫂嫂封作皇后罢。
温祈并非断袖。丛霁肃然道,你以后勿要再以此打趣温祈。
我记下了。丛露叹了口气,哥哥,你何日选秀?你总不能终生不娶罢?
朕尚未考虑过选秀之事。丛霁换了话茬,露珠儿,你的身体可好些了?
哥哥不必为我担忧。丛露已不再对自己的身体怀抱希望了,希望过于渺茫,一如漫长的自我折磨。
丛霁观察着丛露的神情,试探着问道:你可记得三日前你做了何事?
三日前丛露苦思冥想了良久,我不知自己三日前做了何事。
显然,露珠儿并不记得三日前自己用玉搔头刺伤了朕。
丛霁颇为庆幸,与此同时,却因丛露的病情迟迟不见好而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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