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祈见状,惊慌失措地道:我信了,我信了,陛下切勿自尽。
那便好。丛霁满不在乎地自心口抽出手指,紧接着,用血淋淋的食指指着自己龟裂的唇瓣道,亲吻朕。
温祈唯恐丛霁当真自尽,纵然是大庭广众之下,亦不敢有些许迟疑。
他撕下衣袂,粗略地为丛霁包扎后,便踮起了足尖。
他欲要覆下唇去,忽闻丛霁道:稍待。
免得自己唇上的血液玷/污了温祈,丛霁命人取来干净的帕子,将唇瓣细细地擦拭了,方才阖上双目,含着些微哭腔道:亲吻朕。
温祈颇为动容,吻住了丛霁。
一吻罢,他正欲将自己的唇瓣与丛霁的唇瓣分开,却被丛霁按住了后腰,并掐住了下颌,身体被迫与丛霁的身体严丝合缝。
丛霁近乎于虔诚地撬开了温祈的唇齿,终是品尝到了久违的滋味。
温祈生恐丛霁失血过多而亡,遂挣扎不休。
但他顾及丛霁的伤势,不敢用力,自然挣脱不得。
吻了良久,丛霁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了温祈。
温祈气喘吁吁着,断断续续地催促道:陛陛下快快些去医医治
丛霁见温祈的衣衫被自己身上的血液弄脏了,满目歉然地道:对不住。
其后,他拭净了自己的右手,并用右手牵住了温祈的左手。
由于遭受了周楚的突袭,营帐尽毁,于是他牵着温祈上了马车,率军去宛南城暂歇。
一上得马车,他便抱住了失而复得的温祈。
温祈忽觉左肩湿润,少时,震惊地意识到这湿润乃是由丛霁的眼泪所造成的。
他此前从未见过丛霁落泪。
丛霁珍惜地吻着温祈的发丝、额头、耳根、面颊,末了,又吻上了温祈的唇瓣。
温祈阖上双目,环住丛霁的后颈,与丛霁唇舌交织。
待缓过气后,他惴惴不安地问丛霁:陛下应当知晓我怀了双胎,陛下是如何看待他们的?
下一息,他赫然闻得丛霁道:朕希望你将他们流掉。
丛霁果然不想要半人半鲛的子嗣,他心脏发寒,连连后退,急欲从马车上跳下去,却被丛霁扣住了手腕子。
他舍不得伤了丛霁,只得任凭丛霁再度将他拥入了怀中。
丛霁心知温祈误会了,赶忙解释道:你乃是雄鲛,原不该怀上身孕,极有可能难产而亡,一尸三命,朕并非不想要你与朕的骨肉,而是不想承受可能会失去你的风险。温祈
他望住了温祈,艰难地道:温祈,将他们流掉可好?
温祈断然拒绝:我不愿将他们流掉,我会顺利地产下他们,定不会一尸三命。
丛霁劝道:于朕而言,子嗣远不及你紧要,你且再考虑考虑。
无需考虑。温祁淡淡地道,陛下如若执意要温祁将他们流掉,还请放温祁离开。
丛霁说了这许多话,已是面无人色。
他一字一顿地道:既然如此,你且记住你若有三长两短,朕定会去陪你。
温祁亲了亲丛霁的额头:我与陛下不谋而合,我曾想过陛下倘使驾崩,我会在孩子们成家立业后,为陛下殉情。
丛霁并不如何吃惊,仅是严肃地道:朕倘使驾崩,不许你为朕殉情。
温祁不满地道:陛下委实不公平,为何陛下可为我殉情,我却不可为陛下殉情?
丛霁含住了温祈的耳垂,低语道:朕素来蛮横专/制,自然不会予你公平。
我知晓陛下并非蛮横专/制之君,陛下勿要自我贬低。温祈的身体有些发软,揪着丛霁后背的衣料子道,陛下身受重伤,该当多歇息。
丛霁摇了摇首:朕不想歇息,朕只想抱着你,以防你又离朕而去。
对不住。温祈回忆道,我当时认为自己入不了陛下的眼,却无法对陛下死心,后又从章太医处得知自己怀了身孕,生怕陛下接受不了我以雄鲛之身产子,嫌弃我腹中的双胎混淆了丛氏血脉,乃是半人半鲛的怪物,且若非我强迫了陛下,根本不会怀上他们,他们无异于我强迫陛下的罪证,是以,我决意辞去翰林院修撰之职,离开京城,离开陛下。
丛霁深知自己伤透了温祈的心,后悔至极,遂郑重其事地道:朕早已心悦于你,朕心疼你以雄鲛之身怀孕、产子,朕并不嫌弃你与朕的骨肉,更不认为他们混淆了丛氏血脉,乃是半人半鲛的怪物。
嗯,温祈知晓了,从今往后,温祈与孩子们会一直陪伴陛下,断不会再离开陛下。温祈亲吻着丛霁的眼帘,陛下快些歇息罢。
气力与神志正被流逝的血液带走,但丛霁不肯歇息,他注视着温祈的双目道:朕有一个秘密,须得告诉你。
他未曾与旁人提及过此事,吸了口气,才道:朕身中奇毒,因此变得暴虐、嗜杀,尤其是每月十五,嗜血之欲会达到顶峰,每逢七月十五更甚。
温祈听得此言,仔细地回顾着往昔。
每月十五,丛霁身上十之八/九带着血腥味,使得他误以为丛霁与话本所描述的一般,乃是残虐无道的暴君。
他目睹丛霁追杀侍女那日乃是昨年七月十五,丛霁险些杀死丛露那日亦是昨年七月十五,他目睹丛霁斩杀死囚那日乃是昨年十月十五
而他第一回被丛霁拥着睡于软榻之时亦是昨年七月十五。
他与丛霁的关系恶化前,每月十五,丛霁皆会拥着他入眠。
难不成
他向丛霁确认道:于陛下而言,我能缓解陛下的嗜血之欲?
丛霁颔首道:朕其实无心于长生不老,不知为何,那阵子,朕却执着于此,誓要寻到鲛人,将鲛人拆骨入腹,以求长生不老。许是上苍为了指引朕寻到你,才会让朕那般鬼迷心窍罢?
由于曾经历过诸多变故,朕已然失去了柔软心肠,奇怪的是,朕初见你,便软了心肠,为你用海水擦身,使你的肌肤不再开裂;为你用香脂润唇,使你唇瓣不再干燥;为你用药膏涂抹身体,使你不再伤痕累累。偶然间,朕发现只要碰触你,朕便能获得平静,仿若深藏于骨髓的暴虐未曾出现过。
温祈紧张地质问道:我若不是灵丹妙药,陛下是否便不会心悦于我?
这不过是个引子罢了。丛霁摩挲着温祈的眉眼道,朕心悦于你,并非仅仅因为你乃是灵丹妙药,朕更喜爱你的性子。
温祈松了口气,莞尔道:原来陛下如此喜欢我向陛下闹脾气。
朕更喜欢你向朕撒娇。丛霁眉眼含笑,朕清楚你并非娇气的性子,但你在朕面前变得娇气了,朕很是欢喜。
我亦喜欢向陛下撒娇。温祈发问道,陛下之所以数度拒绝我,便是因为陛下身中奇毒?这奇毒又是否能解?
昨年七月十五,朕控制不住自己,差点失手杀了露珠儿,纵然有你在左右,朕亦无法彻底压下自己的嗜血之欲,朕深恐自己有朝一日会彻底失控,杀尽天下人。故而,朕决定自行了断。见温祈双目含泪,丛霁安慰道,莫怕,朕已改变主意了,朕要努力地与你,与孩子们一道活下去。
温祈的眉眼稍稍舒展了些,了然地道:陛下那日下水寻我,果真存了自尽的心思?
丛霁并不否认。
温祈气呼呼地道:陛下还骗我是为了哄我。
抱歉。丛霁继续道,朕决定自行了断后,放心不下你与露珠儿,才会请喻先生来为你授课。
温祈陡然想起一事:那日,陛下要我在喻先生来之前,答应陛下一件事,究竟是何事?
丛霁答道:待朕驾崩后,替朕照顾露珠儿。
温祈追问道:陛下之所以鼓励我好生用功,努力成为一代名臣,便是怕我不能自保,亦是怕我照顾不了公主?
丛霁坦白地道:起初,于朕而言,露珠儿较你紧要许多,朕更怕你照顾不好露珠儿;后来,于朕而言,你变得较露珠儿紧要许多,朕更怕你不能自保。朕还曾想过要将露珠儿下降于你,但后来,朕却因为自己曾有这一念头而呷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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