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莉亚有种异常不妙的预感。
房门砰砰地响着,很快被随从撞开。对上他们惊疑不定的眼神,她什么都没解释,只替莫亚扯了扯裙摆,掩住裸露的小腿。
“把这里封锁起来。谁也不准出去,更不可以走漏风声。”莉亚用力抹了把脸,抱着莫亚站起来,“留两个人,送我去杨桃巷。”
她不能把莫亚留在这里。
送回杜勒家显然是不合适的,杜勒子爵根本不会替女儿考虑,为了安抚瓦伦家族的怒火,更有可能将尸体献出去,任凭对方处置。
莉亚不希望瓦伦家族知晓杀人者是莫亚。她需要拖延足够多的时间,给克里斯伪造一个更合理也更隐秘的死因,让瓦伦家族无法迁怒任何人。
这件事需要温洛帮忙。他的白魔法,很适合做些“温和的”毁尸灭迹的行当。
所以,莉亚决定先去杨桃巷。
她抱着莫亚坐进马车里,一路思考着如何处理克里斯这个麻烦,至于其他的事,刻意避开,全然不提。
不要多想。
必须冷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莉亚忽略着胸腔里翻涌的灼烧感,深深吸气吐气。左胸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掌心的血洞也来不及愈合,指尖始终在颤抖。
半个钟头后,马车抵达杨桃巷。
她有些费力地抱着莫亚,走进自己先前购置的住处。出来迎接的安迪很惊讶,但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帮着她把莫亚安置在靠近冰窖的客房里。
“如果有奇怪的人上门,你不要放他们进来。”莉亚吩咐着,在大门处匆匆勾画了一个魔法禁制。由于身体过于虚弱,她的指尖宛如针扎般刺痛,胸口一阵发闷,不受控制地呕出血来。
“卡特小姐!”
安迪用手帕按住她的嘴角,“你需要看医生……”“没事。”
莉亚接过手帕,随意擦了两下,“我得去找哥哥。”她打算直接去教廷接人。
马车行至半路,随从接到消息,告诉莉亚不必再去教廷。
温洛已经摆脱了难缠的神职人员,正在回家的路上。
既如此,莉亚也决定回家。她又给自己灌了一瓶愈合魔药,手帕在左手绕了几圈,遮掩住暗红的血洞。
一路无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进公爵府后,有女仆匆匆迎上来,又惊又喜:“小姐,您总算回来了……我们都很担心您……”莉亚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那女仆絮絮叨叨说着关切地话语,而后提起奥尔来,“您要不要去看看他?他今天变得很奇怪,像醒了又像没醒,在屋子里冲撞,砸东西,还发出很吓人的吼声……我们偷偷从门缝望了一眼,感觉奥尔他……变得……”变得怎样,女仆支支吾吾,难以描述。
莉亚这会儿根本顾不上奥尔,只说:“有空我会去的。先叫医生来,他们比我更懂如何治疗兽人。”想了想,又道,“让科莫医生也来一趟,我感觉有点儿不舒服。”科莫算是家庭医生,专职为卡特家族服务。
温洛还没回来。莉亚走向白蔷薇花园,途中被母亲的侍从阻拦。
“卡特夫人请您过去。”
莉亚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心。
“我现在很累,下午再去见母亲可以吗?”
侍从并不退让:“卡特夫人一定要见您。”
这就是无法拒绝了。
莉亚很清楚母亲的脾气。如果她不亲自去,待会儿对方就会气势汹汹闯过来,闹得谁也不得安宁。
为了避免麻烦,莉亚只好转道去玻璃花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房的空气潮湿又闷热。
进去时,莉亚被熏得头晕。扶住额头,缓了一会儿,才来到卡特夫人面前。
“母亲,您找我?”
卡特夫人坐在镂空的铁制圆椅里,腰间搭着一条薄毯。她似乎完全不觉得热,双手捧着茶杯,望着袅袅水雾发呆。
莉亚又问了一遍,卡特夫人才抬起头来,迟钝张嘴:“你回来了。”莉亚点头。
卡特夫人看起来有些奇怪。明明和往常一样,衣着得体,头发梳得整洁又优雅,脸上涂抹着淡淡的妆容。但那种骄傲的精神气儿仿佛突然失踪,长期刻意隐藏的衰老浮出表面,再难遮掩。
她仔仔细细地看着莉亚,从头顶到鞋子,连裙摆的褶皱都没放过。
“你又穿别人的裙子回来了。”
她说,“过时的茉莉花纹,发旧的天鹅绒裙。款式是十六年前流行的,那时候除了养育婴儿的女人,没人会这么穿。”莉亚平静解释:“是珀西夫人的裙子。我的礼服弄坏了,安迪拿这条给我穿。”究竟什么原因能导致礼服“弄坏”,卡特夫人并没有问。她用力攥紧滚热的茶杯,指甲泛起青白色,“婚礼的日子没剩几天了,你还敢和那个不详的废物鬼混。”莉亚抬了抬眼睫。
卡特夫人还不知道婚约解除的事实。
按理说,皇室今天就该公开此事。也许需要再等半个钟头,一个钟头,很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不听话呢?”
卡特夫人轻声道,“你明明是我的女儿,是卡特家族的骄傲。未来要当皇后的人,现在却随意糟践自己的身体和声誉。不知羞耻、不负责任,是我把你养成这样的吗?”莉亚握紧手指又松开。
“不。”她回答道,“我自愿变成这样。”
莉亚做好了被热茶泼脸的准备,但卡特夫人竟然没有动手。这位贵妇人正在竭力忍耐磅礴的情绪,以至于肩膀发抖,面色惨白。
莉亚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她扯了托词,要离开花房,又被卡特夫人叫住。
“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卡特夫人问。
莉亚停顿了下,谨慎地忖度着对方的用意,缓缓摇头。
啪嚓!
盛着热茶的陶瓷杯,终究砸了过来,在莉亚脚边粉碎四溅。卡特夫人支起上身,剧烈喘息着,情绪激动地喊道:“你真不打算和我说清楚吗!”莉亚望向玻璃穹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两只白鸽掠过湛蓝天空。
时间不早,温洛应该到家了。
她得找他说明红房子的事情,一起处理克里斯的尸首,伪造死因,骗过瓦伦家族。克里斯的父亲是内政大臣,和皇室走得很近,所以这事儿必须妥善处理……还有艾利克,艾利克虽然没有死,但肯定受了伤,逃也逃不远。如果能调动足够的人马,搜捕艾利克,也许这个混账玩意儿能重新落到她手里……
可是,听见卡特夫人压抑的喘息与呜咽,莉亚还是没能忍住,反问道:“您希望我说什么呢?”她拥有的秘密太多了。
母亲现在因哪件事而动怒呢?
莉亚脑中闪过无数猜测。近几日的各种画面纷纷浮现眼前,任何一处可疑的端倪都被揪扯出来,反复品读剖析。
然而卡特夫人突然失了力气,塌着肩膀坐在椅子里,双手捂住脸庞。断断续续的言语从指缝间漏出来:“你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莉亚望着表情痛苦的贵妇人。
莫名其妙地,她想到了莫亚记忆里的玛丽。那个红发女人拥有柔善可欺的性格,以及能融化一切坚冰的笑容。会给莫亚讲睡前故事,为莫亚缝补衣物,在莫亚做噩梦的时候耐心哄劝,从不吝惜拥抱与亲吻。
而莉亚自己,已经很久没能得到母亲的关怀和微笑了。
“昨天晚上……”
莉亚开口,“昨天晚上,有罪犯袭击马车,杀死了我的侍卫。我失踪了一个晚上……母亲,您有担心过我的安危吗?”卡特夫人身体陡然僵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难堪的沉默中,莉亚自嘲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我当然……当然会担心啊。”
身后,艰涩的话语响起。
莉亚回头。卡特夫人按着额头,眉眼疲惫而寥落:“你毕竟是我的孩子。为何要用这种语气质问我呢?”隔了几秒,她又说,“你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来问候我了。”“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啊?”
卡特夫人像是在问莉亚,又仿佛在问自己。片刻过后,她茫然地投来视线,嘴唇动了动:“手怎么了?”莉亚低头,这才发觉手心的绢帕已经渗出殷红的血迹。
“没什么。”
莉亚捂住左手。
“过来。”卡特夫人情绪渐趋稳定,“让我看看。”莉亚没动。
卡特夫人轻嗤一声,表情有些悲凉:“现在连这点儿事,都不听我的话了吗?”莉亚呼吸着潮湿的空气,胸口不免发堵。她走到对方面前,解开手帕,露出皮肉翻卷的伤口。
她的母亲显然吓了一跳,摸索着抽出洁净的手帕,沉默片刻说道:“你蹲下来,我帮你擦擦。”擦拭伤口并不能让它愈合。
可是,这种待遇莉亚已经很久没得到过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缓缓屈膝,坐在卡特夫人脚边。姿势算不上优雅,但足够舒服。
卡特夫人没有指责这不合规矩的举动。只是举起手中的绢帕,做了个擦拭的动作——洁白柔软的布料没有触碰掌心的伤,反而伸向前方,稳稳捂住了莉亚的口鼻。
冰凉无味的湿气钻进鼻腔,窜入咽喉,麻痹着所有尖叫的神经。
莉亚竭力抓住母亲颤抖的手腕,拉扯,刮挠。指尖弹出丝线状的黑雾,艰难地延伸着,却没能扎入卡特夫人的身体。
好累。
好困。
莉亚浑身没有力气,眼前一片迷蒙。受药物影响,她无法顺利召唤暗元素,也无法阻止卡特夫人的动作。
渗透了迷药的手帕,始终没有挪开位置。
莉亚听不见周围的声音,看不清面前之人的表情。视野迅速变暗,一缕微光刺入眼瞳,她拼命辨认着,辨认着,终于认出了对方藏在袖口里的东西。
那是一枚……留影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费查斯特斯从莫亚那里拿走的东西。
许多隐晦的线索连接起来,指向某个糟糕的真相。莉亚来不及理清思绪,沉沉陷入昏迷。
“你为什么变成这样?”
卡特夫人再次重复了问话,固执而悲哀地注视着怀里的女儿。
“淫荡,放纵,疯癫,甚至勾引你的兄长犯罪……”
她喃喃自语,眼底渗出怨毒的疯狂。
“你不是我的女儿,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女儿呢?一定有魔鬼侵占了你的身体,污染了你的灵魂……”
妇人面容扭曲,一点细碎的泪水掉落下来,砸在莉亚泛红的脸颊。
“——你需要净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国库失窃了。
只丢了一串项链,死了五个守卫。
然而这串项链是极其贵重的“人鱼之泪”,而死亡的守卫都变得破破烂烂,肢体残缺。
偷窃者十足猖狂,趁着午夜守备最薄弱的时候潜入国库,盗窃杀人,随后又来到第一王子的书房,翻走了一些私密书信。
彼时,菲利克斯离开舞会不久,正在返回皇宫的路上。收到这个消息之后,他无比确定,是艾利克的手笔。
也只有艾利克这种疯子,能干出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当天夜里,检查完国库的情况,菲利克斯回到书房。他望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书架与长桌,无法不去想象艾利克的举止神态;这个傲慢又粗鄙的玩意儿,一定是大摇大摆闯进来,弄乱这里的布置,找出兄长纳雅通敌的证据,而后带着嚣张不屑的笑意,嘲讽西亚宫廷糟糕的守备水平。
但菲利克斯确定,皇宫的管制很森严。这里并非简陋辽阔的边境,哪怕是大魔导师或最强壮的勇士,也不可能轻松出入。
更不必提,追捕艾利克的人马,是最为精悍的骑兵队。他们本应该把这嚣张的敌国皇储绑回来,送到菲利克斯面前,或者直接交给皇帝处置。可是,一夜的追捕只换回惨烈的悲报,骑兵队全军覆没,艾利克不知所踪。随后的全城搜捕,同样没有结果。
这怎么可能呢?
菲利克斯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与困惑。他压抑着内心冰冷的愤怒,亲自用消毒药水擦拭桌面,喷淋文件和书籍,甚至不顾及这样做是否会损伤纸张文字。只要一想到艾利克碰过这里的东西,在书房内留下了呼吸和脚印,他就难受得浑身发痒,恶心欲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恶心。
恶心。
菲利克斯捏紧书册。耳朵轰隆隆地响,其间夹杂着男女喘息抽泣的声音。边境审讯室的情景浮现眼前,无论如何都难以挥散。
快三个月了,这段时间来,他逼迫自己忘却了耻辱的俘虏经历,可是现在,艾利克故技重施,再次侮辱了他。
“该死的……”
菲利克斯咬紧牙槽,咽下喉间汹涌的腥气。
他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挂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上午十点。今天还有堆积如山的事务要处理,最重要的是联络教廷,向公众宣告婚约解除。
发言稿早就准备好,该和父母沟通的也都沟通了,他只需要配合教廷,说明自己得到了神谕,战胜塞拉贡之前不宜成婚。
神谕是最好也最合理的借口,哪怕如今西亚信仰微薄,也没人敢公然质疑神的指示。届时,人们只会赞叹菲利克斯受神眷顾,对攻占塞拉贡一事充满信心,且怜惜无辜的公爵千金——她是那么美,身份高贵,聪慧温柔,却无法和心爱的人踏入婚姻的殿堂。
没人会怀疑他们的感情出现了裂缝,毕竟这些年来,两人的声誉都很好,每次约会的氛围也无可挑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菲利克斯脱掉湿透的手套,仔仔细细擦拭自己的手指和掌心。
他现在浑身都是消毒药水的味道。
得换身庄重的服装。菲利克斯想着,得换身衣服,与大主教会面。宣告婚约解除的刹那,他和温洛的协议才正式生效,能够顺利开采风霜山脉的矿石。
下一刻,室内骤然卷起诡谲的狂风。
好不容易收拾整齐的书籍文件,重新变得混乱狼藉。纷飞的纸页在空中旋转,随即被膨胀的黑雾搅成碎片。
一个巨大的、半人半蛇的怪物出现在菲利克斯面前。
「哈……来这一趟真费力,好不容易得到的力量又要用光了……」费查斯特斯抱怨着,漫不经心地打量菲利克斯,「你就是那个未婚夫?按人类标准来说,的确不错,难怪小莫亚喜欢……嗯?」
它动了动鼻子,瞳孔竖成尖锐的针。
「我闻到了什么?黑魔法的味道?」
费查斯特斯围着菲利克斯转了两圈,巨蟒身躯将人缠得死紧。菲利克斯按住魔法石打造的袖扣,意图攻击这突然出现的魔鬼,然而刺眼的亮光砸到对方胸口,只留下浅浅的灰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嘘,嘘,别乱动。」费查斯特斯饶有兴趣地按住菲利克斯僵硬的头颅,「嗯……这是什么?有人对你用了笼中鸟的法术?」
提及“笼中鸟”,它脸上流露出陶醉又憎恶的矛盾表情,「是菲瑞娅大人创造的精妙法术!可惜使用它的人,只可能是那淫贱的圣女……」
「说起来,她使用笼中鸟,是想控制你哪些思想呢?真好奇,真好奇啊……」费查斯特斯自说自话,嶙峋的手掌蒙住菲利克斯的双眼。充满恶意的话语,缓缓流淌而出。
「让我为你解开吧,可怜的男人。」
阴寒的气流扎进眼球,顺着呼吸道冲过气管和筋脉,异常粗暴地洗涤了整颗疼痛的心脏。
菲利克斯不受控制地流出泪来。
他看见了无数陌生又熟悉的画面。莉亚鞭笞他,亲吻他,一边和别的男人做爱——实验室的光线无比刺眼。脱掉温柔外衣的未婚妻,按着他的太阳穴,用不容置疑的语调说道。
菲利克斯·伦纳德,将忘却今晚发生的一切。
他永远不会伤害莉亚·卡特。
他绝不向卡特家族动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耻辱的欢愉的记忆重归大脑。
梦魇遗留的情绪终于拼凑完整。
以往所有不合理的“失控”细节,得到了最完整的解释。食物中毒,迷情藤事件,在卧室醒来却仿佛被人侵犯过的身体……
菲利克斯很难形容此刻的感受。
他听见魔鬼难听的笑声,听见这怪物嘟囔着“我本来只想告诉你她和兄长乱伦”之类的话语,却无法冷静思考任何讯息。磅礴的愤怒席卷了身体,使得他无法动弹,喉咙里挤压着濒临极限的尖叫。
“我要杀了……”
他抬起手掌,按住僵硬的脸。唇角尝到一点泛苦的湿意。
“我要杀了你。”
魔鬼很快就又消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正如它来时那样猝不及防。
这一天,皇室依旧宣告了婚约解除的事实,只是没有解释任何原因。
没有解释,就会引来诸多猜测。
而回到公爵府的温洛,没能顺利见到自己的妹妹。他先是遇见了非要探讨家族领地财产问题的父亲,被迫在城堡里耽搁了十来分钟。费尔曼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可疑得要命,于是温洛冷着脸直接离开。
刚推开门,迎面来了卡特夫人。
她不说话,直接扇了温洛一巴掌。动静很大,温洛的脸被打得偏过去,指痕迅速浮现。
“你让我恶心。”
卡特夫人冷冷说道。
温洛没有什么表情。他嘴里全是血,白皙的皮肤印着刺目的红痕,然而说话时依旧平静淡漠。
“莉亚在哪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问。
不提还好,一提莉亚的名字,卡特夫人情绪失控,再次抬手。
费尔曼公爵赶忙挤过来,拽住她的手腕往旁边拉:“你干什么?让人看笑话吗?”走廊角落站着几个仆人,正偷偷窥视着这场闹剧。
卡特夫人眼泪都出来了,压着嗓子喊:“做了让人耻笑的事,还想怎么样?都疯了,疯了……我看他也需要送去净化……”温洛蓦地开口:“什么净化?”
卡特夫人突然就不吭声了。
温洛看向费尔曼公爵。这位父亲目光躲闪,嗫嚅道:“你别管了,我不追究你的错,反正她不可能再蛊惑你了……”蛊惑。
多可笑的措辞。
和妹妹的情事被捅破,并没有让温洛感到恐惧难堪。他重复了自己的问题:“什么净化?你们把她送去了哪里?”没人愿意回答。
温洛右手握起一团亮白的光。光又化为箭。锋利嗡鸣的尖端,对准了这对恐慌愕然的父母。
卡特夫人捂住胸口,脸色煞白:“你在做什么?天啊……你真疯了!我是你母亲!”“我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温洛手指发力,青筋从手背一路蜿蜒至臂膀。他扯了扯嘴角,表情有点嘲讽。
“我当然知道。”
眼看光箭要迸射而出,呆愣的费尔曼率先坦白:“她没事!我们把她送到教廷祭光塔——不是最底层的监狱!是大主教冥想的庭院……大主教能够帮她祛除体内的污秽之物,净化她的灵魂,让她恢复以前那样……”费尔曼公爵的表述颠叁倒四。但也能听明白大意。
原来他们觉得,莉亚近期种种出格的行为,都是“灵魂被污染”的结果。也许莉亚被魔鬼附身,也许是在边境巡游时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变成现在的模样。
真可笑啊。
温洛觉得好笑,眉梢眼角都弯起了薄凉的弧度。
“如果她疯了。”
他说,“如果她疯了,也是你们害的。不,是伦纳德家族与卡特家族共同的结果。凶手还包括一个我。”温洛大踏步下楼往外走。身后是卡特夫人歇斯底里的尖叫:“拦住他!不准他出门!”最后一个字尚未说完,温洛反手一扬,光箭从费尔曼夫妇之间穿过,深深钉进装饰着描金花纹的墙壁。
没人再能阻拦他。
卡特夫人白着脸,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发不出半点儿声音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是我的孩子吗?”
良久,她抓住费尔曼的胳膊,哑声道,“那是我引以为傲的温洛吗?他怎么敢,怎么敢……”费尔曼公爵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半晌回不过神来。想说句什么,又有仆人匆匆跑进城堡,惊慌失措:“出事了,出事了,刚刚传来的消息,第一王子殿下宣告与小姐取消婚约——”嘭!
有什么东西在卡特夫人脑袋里炸开了。
她直直倒了下去。
费尔曼公爵并不关心自己的妻子,焦急而惊愕地拽着仆人问:“怎么回事?谁送来的消息?伦纳德这些人做决定难道不需要询问我们的意见吗!”他心中已经有了不妙的猜测。
难道是莉亚多次偷情,又和兄长乱伦,这事儿被皇室知道了……
就算知道又怎样!
小小的丑闻,不该影响这桩婚姻!
早些年,伦纳德家族之所以能立稳脚跟,多亏了卡特家族的帮助。如今卡特家只想要个皇后,要个美满的名声,伦纳德还要挑叁拣四吗?
费尔曼心中燃起熊熊怒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穿好衣服,戴上礼帽,打算去皇宫质问究竟。
而另一边,冲破阻挠离开府邸的温洛,带着下属径直赶往祭光塔。
可笑的是,不久前,他刚从那里出来。
为了调查高级魔法石的流通渠道,温洛赶在毕业舞会前,亲自去教廷拜访几个可疑的魔导师。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他确定了那个和杜勒千金有私情的魔导师身份,还查到了克里斯·瓦伦喜欢从魔导师手里购买各种魔具的证据。
然而,好运气到此为止。大主教听闻温洛到来,非要拉着他感受信仰的力量,叨叨叨的一晚上不肯结束。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同时也是西亚罕有的大魔导师,曾一眼看穿温洛具备的魔法之力,所以多年来坚持不懈劝说温洛潜心学习白魔法,放弃世俗官职。
温洛无法离开,被迫失约莉亚。
第二天早晨,他接收到莉亚的呼唤,派遣下属去珀西城堡帮忙。据说莉亚受了伤,在返回的路途中买紧急药物,又去红房子见克里斯。随后,克里斯死亡,莫亚·杜勒也没有存活,红房子甚至出现了魔鬼……
赶往祭光塔的路上,温洛聆听着下属事无巨细的汇报,眼底的神色越来越慌张。
这种慌张感,在他被教廷人员阻截在塔外时,达到了极点。
所有人——所有原本对他笑容亲切的神职者,全都换上了防备冷漠的神情,告知他不得入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要见我的妹妹。”温洛陈述来意。
他们答道:“卡特小姐无法与人会面。”
“这是大主教的意思吗?”温洛执意追问。
对面的人对视几眼,回答道:“大主教支持皇室一切决定。”温洛不问了。
他确定,莉亚的处境并不如父母所说那般轻松。天真的费尔曼夫妇在送走莉亚的时候,绝对不知道婚约解除的事实。而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得知菲利克斯违背了协议,没有施行合理的舆论安抚措施。
皇室的确解除了婚约。
但这更像是一种敌对的讯号,一种要和卡特家族撕破脸的前兆。
温洛问:“我真不可以进去吗?”
回答他的,唯有沉默。
温洛抬起眼帘,望向远处高耸巍峨的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它看起来是那么肃穆庄严,神圣不可侵犯。然而塔底的监狱,专用来关押犯了叛国罪与信仰罪的囚徒。
莉亚修习黑魔法,是魔女,是违背光明信仰的“罪人”。
想到此处,温洛心脏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
她怎么能进祭光塔?
她还受着伤。
温洛无法继续想象。他深深恐惧着最糟糕的结果,情感压过了理智,迫使他抬起手臂召唤光元素。
“我要进去。”
光箭射向神职人员的刹那,温洛轻声自语。
“我得进去,带我的妹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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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亚侧耳倾听片刻,问:“那是什么声音?”
菲利克斯没有回答。
他们分别坐在铁栏的两侧,莉亚这边是牢狱,菲利克斯那头是过道。厚重的石头壁垒,散发着潮湿发霉的味道,暗黄的灯光悬吊在半空,堪堪照亮彼此冷淡的脸庞。
沉默是安静的审视。
菲利克斯坐在冰冷的铁椅子里,双手交握,看似平静地注视着曾经的未婚妻。莉亚已经换掉了不合体的旧式贵妇装,如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长裙。高领束缚着细长的脖颈,宽松的布料无法勾勒腰身,纤细的手腕与足腕也全然藏匿。
这当然不是莉亚自己的衣裙。只有修道院的女人,才会这么穿。
一切都是菲利克斯的命令。
他恢复记忆以后,得知卡特夫人把莉亚送交教廷,便吩咐祭光塔的人给莉亚换“囚服”,关押至塔底监狱。
这只是一种防备手段。保证莉亚被关押期间,无法携带任何违禁物品。
可是,却让菲利克斯有了意外发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昨天晚上,国库失窃,‘人鱼之泪’被艾利克偷走。”他开口,嗓音有些沙哑,“我不明白,为何它会在你身上。”莉亚移动视线,对上菲利克斯黑沉的眼。
她长发披散,脸色很白,漂亮的五官有种天生的柔软感。这幅模样,无论如何不像一个罪大恶极的凶徒,绝不该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塔底监狱。可是,菲利克斯清楚,她就是用这种无害气质哄骗了所有人,如果剖开美丽的皮囊,定能看见内里阴暗恶毒的灵魂。
“告诉我,卡特小姐。”
他问,“你是否和艾利克有了来往?”
莉亚微微睁大眼睛,惊叹道:“你真这么想吗?菲利,我们难道是第一天认识?天哪……就算法术失效,也不该变成傻子啊。”菲利克斯绞紧手指。
他很不喜欢她现在说话的口吻,也不喜欢她轻浮嘲讽的态度。
“如果你不能解释清楚项链的来路,我只能认定你犯了通敌叛国罪。”“这样啊。”
莉亚点头,“原来你是想给我机会,自我开脱。”菲利克斯蹙眉:“我没……”
“其实很简单。”莉亚打断他,“你知道的,艾利克偷了东西逃跑,路上拦截了我的马车,还杀死了我家的侍卫。我想杀他,没能成功,只捡到了他遗失的项链。”她笑起来,“不需要我解释为什么想杀艾利克吧?”当然不需要。
菲利克斯感受着指骨挤压的疼痛。他说:“如果你没有撒谎,那么,你的黑魔法学得很好。”“是很好。”莉亚承认,“你亲身感受过的,不是吗?”寥寥数语,又让菲利克斯回忆起曾经遭受的耻辱。他闭了闭眼,试图忘却那些刻骨铭心的景象。质问的话语呼之欲出,愤怒的情感笼罩着身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
怎么可以作践我,折磨我,把我变成发情的囚徒,然后在我面前和安迪做爱?
曾经那个温柔有礼、谨慎对待每一次约会的女孩儿,那个得一句夸赞就高兴得眼里全是光的家伙,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是因为我吗?”菲利克斯从牙缝里挤出话语,“因为边境的事,你恨我,所以自甘堕落,随意和人发生关系,甚至学习黑魔法……”莉亚并没有耐心听这些。
连解释都感到厌倦。
她叹了口气,很敷衍地说:“我以为你现在该关心别的,比如艾利克逃到了哪里,再比如那个解开‘笼中鸟’的魔鬼有什么来历——你来见我的时候,不是说魔鬼闯进了你的书房?更进一步说,你真的有心情和我聊天吗?”明明出现在监狱时,表情像是要杀人。
结果坐下来以后,却又变成了沉默的顽石。
莉亚不是很懂这人的想法。
她也懒得去理解。
卡特夫人用来迷晕她的药物,劲头很足,现在她还没有力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胸口和掌心的伤,也没能得到妥善的处理。
和艾利克厮杀消耗了太多精神力,又受费查斯特斯桎梏,在莫亚的记忆里体验了一遭。她的状态很差,几乎无法召唤暗元素,身体虚弱得厉害。
“告诉我,菲利克斯。”
莉亚盯着他,“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所谓魔女,该送上火刑架。”
“得到政治庇护的贵族,才有机会保留性命,在塔底监狱度过余生。”“痛苦地死,或孤独地活……”
“菲利克斯,你想怎么对待我?”
菲利克斯没能回答这个问题。
他站起身,椅子发出刺耳的划动声。
“一个污秽的魔女,卡特家族的耻辱,希冀得到怎样的审判呢?”抛下这句话,菲利克斯冷着脸离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祭光塔外日光明媚,东南方向弥漫着灰黑的烟雾。他看了几眼,大主教迎上前来,叹气解释:“是温洛。伤了很多人,不过他没能进来。”整个西亚最出色的魔导师,都聚集在祭光塔周围。纵使温洛天赋过人,也无法冲破教廷颇具威力的魔法禁制。
菲利克斯淡淡哦了一声。
“人抓住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扯了扯领口。不知怎么回事,这会儿总觉得喘不过气来,大概是扣子太紧了。
“没抓人。”大主教眼尾的皱纹加深几许,“毕竟……他已经接管了卡特家族大部分势力,想要抓捕得考虑很多麻烦。而且……”大主教看向第一王子。
都知道莉亚和菲利克斯来往多年,就算现在莉亚出事了,谁知道菲利克斯怎么想的呢?
擅作主张把卡特家族的继承人给抓了,可不合适啊。
菲利克斯冷笑:“费尔曼还没死,轮不到温洛接管所有的遗产。”他的措辞很刻薄,“挑衅教廷,蓄意伤人,难道不是犯了信仰罪?我看,温洛也该关到塔底监狱——”可是塔底监狱现在关押着莉亚。
一想到要让这俩人命运共享,菲利克斯就觉得恶心。
恶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用力拉扯衣领,试图让自己呼吸更顺畅些,“算了。劳烦您多关注塔底监狱的情况,有什么意外状况及时联络我。”说完,菲利克斯匆匆告别大主教,回皇宫应对更多的麻烦。
费尔曼已经到了,跟皇帝哭诉家里的不幸。话里话外,指责伦纳德家族不该背弃曾经的情谊,为一点儿女小事取消婚约。
菲利克斯恰巧撞见这场面,嗤笑道:“小事?您的儿子,刚刚袭击了教廷,现在不知躲到哪里谋划新的犯罪事件……这算小事吗?”费尔曼公爵瞠目结舌。
菲利克斯继续说:“您的女儿,究竟做了些什么,您又清楚多少?她可不仅仅和温洛……”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面对这两人愣怔的眼神,菲利克斯迅速别过脸,颊肌咬得死紧。
他没有再说莉亚的秘密,快步穿过殿堂,将虚情假意互相表演的皇帝与公爵抛在身后。经由玻璃长廊,进城堡,在二王子利奥的卧室前停下脚步。
这间卧房的门,正发出咚咚的踢蹬声。
“放我出来!混账,凭什么把我关起来?”
利奥的叫嚷声无比刺耳。
菲利克斯站在门外,很长时间里没有动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今早恢复记忆后,他就下令关住利奥,不允许这个兄弟自由行动。
作为兄长,菲利克斯自觉已经给了利奥足够多的耐性与宽容。
难道不是吗?
这个愚蠢的、头脑空空的废物,胆敢背着他和莉亚偷情。甚至在他失去记忆的期间,试图干涉他和莉亚的婚姻。
凭什么?
菲利克斯按住震荡的门板,轻声问出了口:“凭什么碰我的东西?”狂躁的利奥并未听见兄长的质问。
咣当,又有什么重物砸在了门上。
菲利克斯扯动嘴角,面庞浮起讥嘲的笑意。
作为第一王子,他在众人的期待中长大,一言一行挑不出错,做每个决定都要考虑周全。像父母和老师教导的那样,他从不放纵自己的欲望,不贪恋世俗的情感,不对任何事物表露明显的喜爱。
可是利奥并没有受到类似的约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利奥愚蠢,浅薄,想什么说什么。心智幼稚,喜欢童话和甜食,还总是仗着身份胡闹。这样的王子,竟然被皇后称赞为“品性纯粹”,连严厉的皇帝也常常予以纵容。
“如果他们知道,你睡了我的未婚妻,他们还会这么喜欢你吗?”菲利克斯隔着门板问利奥。
他没有听到任何有效的回应。
里面的废物少年依旧在大喊大叫,扯着嗓子放狠话:“我要见皇兄!我听说了,他把莉亚关进了监狱……他怎么可以这样?让我和他说!莉亚又没犯罪……她、她只是……”利奥的声音变得嘶哑。
“只是看不顺眼我,才和我……”
剩下的话,嘀嘀咕咕听不清楚。
这个无知可怜的家伙,还以为莉亚之所以入狱,是因为和自己有了奸情。
菲利克斯心里冒着滚热的毒液,气管和血肉被烧得滋滋响。他不知道利奥究竟怎么和莉亚偷情的,也许是莉亚强迫利奥,可是按利奥这个蠢笨的性格,强迫也能变成合奸。
再多的细节,菲利克斯不愿想象。
他记得实验室里莉亚挑衅的话语,记得舞台上蒂达与阿诺德的亲吻,记得这两人如何在他眼皮子底下调情演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菲利克斯活得像个笑话。
他的尊严,人格,全都被莉亚踩在脚下,反复践踏。
他合该杀了她。
杀了满口谎言的温洛,夺走卡特家族的权势与财富,让这朵西亚之花成为发臭的烂泥。把利奥流放到边缘之地,送珀西家族的安迪上断头台。
然后,他就可以心无旁骛地俯视着西亚的土地,做西亚的君王。成为最强大的统治者,占据塞拉贡,赢得永远的胜利。
他的名字将镌刻在历史里,熠熠生辉。
而那些背叛他的、抛弃他的、欺骗他的人,都会化作微不足道的烟尘。
“就该是这样……”
就该走这样的道路,不是吗?
菲利克斯听着利奥的哀求与叫嚷,嘴唇弯了又弯,终于挤出点儿微薄的笑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国都的上空,笼罩着压抑的阴云。
最受瞩目的婚礼突然取消,民众之间议论纷纷。菲利克斯没有露面进行解释,另一位当事人也销声匿迹。温洛强闯祭光塔失败,随即离开行踪不明,而费尔曼夫妇居住的府邸被军队包围,进出都困难。
就在同一天,瓦伦家族发布了克里斯死亡的讣告。死因没有公开。
有流言称,克里斯死在一处隐秘的红顶房子里,并且他的死亡和魔鬼脱不开关系。某个自称仆人的家伙信誓旦旦: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那魔鬼长着畸角,身躯像蟒蛇一样,它破坏了房子的墙壁,随后消失在空中……
种种怪事,都蒙着不详的色彩。
在这种氛围中,有个叫做莫亚·杜勒的女孩儿失踪的事情,并不值得人们留意。那些曾受魔鬼能力影响的异性,个个清醒过来,再也不提莫亚的姓名;而丢失了女儿的杜勒子爵,尚未知晓莫亚死亡的事实,还以为她在哪个地方鬼混。
杨桃巷内,安迪推着轮椅,满含担忧地仰望着灰暗的天空。
街上巡逻的士兵越来越多了。几乎每个人都会受到盘问。安迪听从莉亚的嘱咐,没有出去,但也有人几度过来敲门,审查住户的身份。
安迪没有报出真实的姓名。
他的长相的确很显眼,但就在莉亚送来尸体的当天下午,有人以卡特家族的名义,偷偷为他和萝丝送来伪装容貌的魔法石,以及假造的户籍文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安迪知道这是温洛的手笔。
他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依靠零碎的讯息,猜测莉亚现在的状况。
也许她的处境很不妙。
可是,就算莉亚身陷险境,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他只是一个无用的情人。能提供给她浅薄的快乐。除此之外,什么都……
无能为力。
黑暗的牢狱里,没有一点儿声音。
莉亚摸索着握住冰冷的铁栏,试图感受过道微弱的风。
这种囚禁环境,远比她想象中严苛。她甚至怀疑,以前那些囚犯都已经疯了傻了,或者在极致的孤独中撞墙而死。
总之,莉亚见不到任何人。自从菲利克斯离开,她就成了被遗忘的存在。早晚的餐饭是通过墙壁的石洞送进来的,且不提供蜡烛和油灯。巡逻的守卫一天只来一趟,从不和她搭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莉亚只能依靠食物送来的频率来判断时间。
一天,两天。
到了第叁天,她忍无可忍抡起石室内唯一的椅子,砸向坚不可摧的铁栅栏。
“我要沐浴。”
闹来了守卫,她温和客气地提出请求,“请让我沐浴,并为伤口换药。”没能愈合的伤势,已经有溃烂的迹象。祭光塔的监狱无法使用白魔法,她甚至不能替自己治疗。
守卫没有直接应允。
莉亚丢了椅子,靠墙坐下,身体蜷成一小团。
她有大量的时间来回顾过去,无论是边境的噩梦,还是莫亚的死亡。自我审查的尖刃剖开心脏,将她每一个温吞错误的选择暴露出来。
人的性格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更改。莉亚做了十几年的完美千金,哪怕在叁个月内展开反抗,也没能摆脱思维定势。
她总是试图用最稳妥的方法解决隐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不愿成为一心复仇的疯子,连累无辜的朋友和家族亲眷。
所以,把菲利克斯弄到实验室的时候,莉亚没有选择更决绝的手段。
她不杀他,不止是因为他尚未对卡特家族下手,更是因为这样做的话,会连累整个家族。其一,西亚的皇帝不会放过凶手;其二,吞吃卡特家族是伦纳德多年的计划,不可能因为菲利克斯的死亡而终止。
内阁的成员,大多是亲皇派。这些贵族联合起来,加上皇室的权威,足可将卡特家族压垮。
卡特家族有什么呢?
一个沉溺酒色的老贵族费尔曼,以及尚未揽权的温洛。莉亚没资格继承爵位,就算她用黑魔法逼迫费尔曼同意,她又该如何迫使西亚的皇帝垂下傲慢的头颅?就算她历经千辛万苦夺得卡特家族,压下一切质疑的声音,她又如何抵抗皇室和军队?
总有千万种理由,说服莉亚做出合理的选择。
她用“笼中鸟”影响了菲利克斯的思想。于是卡特家族得以保全,她的婚约也顺利解除。
她想学习更多的黑魔法,锻炼自己的精神强度,然后对菲利克斯施加更多的暗示,让他日后变成一个傀儡君主。
她想和温洛一起,改变整个卡特家族,直到没人再使用“卡特家的女人”这个称谓,也没人再批评贵族的荒唐和冷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想……
她有那么多的打算,那么长远的计划。
然后,什么都崩塌了。
现实发出冷酷的嘲笑,笑她的天真和温和,笑她的柔软与妥协。
莉亚在黑暗中微微发抖。她抱紧自己,试图汲取更多的暖意。
“你不能什么都想要。”
她对自己说,“什么都想要,所以什么都得不到。”
类似的话,莉亚曾对莫亚说过。
可是直到现在,她自己才真正明白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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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道点起了灯光,守卫搬进来个巨大的木酒桶,用热水将其灌满。他们也不和莉亚说话,放下一筐东西就走。
莉亚过去扒拉了下,竹筐里有药膏,有换洗的私密衣物,以及一条干毛巾。
意思表示得很明确:她必须在这种地方洗澡更衣。
莉亚望向铁栏之外。昏黄的灯光只能照亮一小块空间,她甚至看不清对面有没有别的牢房,会不会有其他囚徒躲在黑暗中安静窥伺。
哒,哒,哒。
是剑鞘与金属物撞击的声响。
菲利克斯缓步出现,一手扶着腰侧的长剑。他穿得很正式,深红绣金的礼服,黑色皮革长靴,漆黑的发丝撩到脑后,露出光洁英气的额头。
这装束,仿佛刚参加过国都巡游,又好似经历了加冕之礼。
“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吗?”
莉亚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菲利克斯并没有回答她。
隔着冰冷的铁栅栏,他略微抬起下巴,像君王一般发号施令。
“脱吧。你不是要沐浴吗?”
他等着看她难堪。
他竟然觉得,这会是一种羞辱。
莉亚笑了笑,当面脱掉了长裙,把样式简单的内衣裤也褪下来。她踩着歪歪扭扭的椅子踏进木桶,被温热的水刺激得眼睛都眯起来。
好暖和。
塔底监狱又冷又黑,莉亚呆了几天,骨头缝里都积存着寒意。
她解开胸前斑驳绷带,撩起尚且干净的水,擦洗皮肉翻卷的伤口。在灯光的照映下,左胸的伤看起来恐怖且狰狞,边缘结着暗红的血痂。
菲利克斯更用力地握紧了剑柄。皮革手套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你没和我说过,你的伤有这么严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说完,停顿几秒,声调变得更加冰冷,“如果你打算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借就医的机会逃狱,我劝你少动心思。”
莉亚嗤笑。
她漫不经心地看向他,暗蓝瞳孔映着粼粼的碎光,“我没有自虐的爱好。况且,我的情况,你难道不知道吗?”
菲利克斯紧紧抿着薄唇。他那大理石雕塑般深邃的脸庞,蒙着一层难以挥散的阴翳,然而落在莉亚身上的目光,又含着复杂微妙的情感。
“我知道,但……”
莉亚被关押进塔底监狱后,教廷的人就已经仔细汇报过她的身体状况。过度劳累,虚弱,有失血过多的症状,左胸一处贯穿伤,左手掌也被利器所伤。
但那时的菲利克斯,全然被愤怒控制,无暇关注莉亚的伤势。当天两人见面,谈话间提及艾利克,他也只是冷漠地想道,哦,原来是艾利克干的。
时隔两日,亲眼目睹莉亚的身体情况,菲利克斯压抑的隐怒悄然退散,烦躁不安的情绪盘踞心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烦躁。
也许莉亚还对他施加了别的咒语,干扰他的心神与判断力。
如此想着,菲利克斯将脊背挺得更直。他久久站立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木桶里沐浴的少女。不,或许不该称作少女了,莉亚·卡特已经堕落,她赤裸的躯体饱尝各种男人的灌溉,美丽的颅骨里装载着离经叛道的思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是一个魔女。
“克里斯的尸体,已经被瓦伦家族带走了。”
菲利克斯嗓音掺着一丝暗哑,“你想压制消息,但人力不足,有仆人逃出府邸报了信。”
莉亚撩水的动作顿住,慢慢哦了一声。
“瓦伦家族不会善罢甘休。现在很多人指证,你强闯克里斯的私人府邸,并与他共处一室。随后,房间又出现了魔鬼的踪迹……”
菲利克斯说道,“你离开之后,卧室内只有克里斯的尸体。所有的嫌疑都指向你。”
莉亚没有回应。
她轻轻擦洗着铂金色的长发,手指穿过微卷发丝。几缕不甚明显的黑,从指缝溜走,垂落水中。
“证词描述的魔鬼,与我见到的那一只特征吻合。”
菲利克斯继续说话,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恰恰盖过哗啦啦的水声。“在传言中,魔女总和魔鬼有着淫荡的身体交易。如果你不能澄清自己的杀人嫌疑,那么,你将会以魔女的身份受刑,烧得骨头都不剩。”
莉亚踏出木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双脚踩到阴冷的地面,心底顿时滋生难以言喻的抗拒感。她花费了几秒钟重新适应囚室的环境,而后拿起毛巾,仔细擦拭身躯的水珠。
这画面旖旎迷蒙,菲利克斯一时间忘记了接下来该讲的言辞。
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打开了囚室的门,从她手中取走治伤的药膏。
莉亚狐疑地看着菲利克斯:“药膏又舍不得给我用了?”
不是。
菲利克斯沉默片刻,又将药膏扔回竹筐:“我只是想看看,他们是否给你提供了过于贵重的药物。犯下重罪的囚徒,不应当得到任何礼遇。”
“那你现在该放心了。”莉亚重新拿起装着药膏的铁盒子,“这玩意儿配料很简陋,味道也差,恐怕是市面上最低劣的消炎产品。”
她旁若无人地涂抹着伤口,涂完前胸涂后背。够不着的地方,就随便擦擦。
菲利克斯手指微动,最终紧握成拳。
“我不需要公开你其他的污点,譬如乱伦、婚前不贞、勾引未婚夫的兄弟。”他说,“只需要指证你是魔女,那么,你就无法洗清杀死克里斯的嫌疑。瓦伦家族的怒火需要平息,魔鬼造成的恐慌也需要舆论压制,处刑魔女是个很好的决定。”
莉亚给左手也涂了药膏。她抬起胳膊,对着灯光屈伸五指:“我死掉的好处,应该不止这些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伦纳德们早就想要吞吃卡特家族。如今给莉亚打上罪恶的烙印,让她变成一个道德败坏的魔女,一个杀死贵族的凶徒,一个召唤魔鬼的恶人——那么,皇室就能光明正大审查整个卡特家族,追责或者构陷,完成一场盛大的掠夺。
菲利克斯没吭声。
他无需解释自己的野心,因为面前的人,无比了解他的性格。
他们曾共同度过许多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在轻柔的风里漫步,互相试探彼此的习惯和喜好。他们一直以为对方是未来的伴侣,直到三个月前,艾利克毁掉了一切。
“你的兄长——”
菲利克斯莫名提起温洛来,“你的兄长两天前试图强闯祭光塔,失败后下落不明。他看起来很想救你,可是恕我直言,他太年轻了,卡特家族的人未必都能听他使唤。费尔曼现在终于知道情况严重,特意写了封信托人递给我,你猜猜信上写的什么?”
他今天异常的话多。
“‘尊贵的第一王子殿下,我为我的女儿感到羞耻,并深深痛惜她的死亡。我和我妻子都知道,莉亚·卡特的灵魂已经消逝,魔鬼侵占了她的身躯,控制她的思想,让这可怜的傀儡犯下种种错误。无论如何,看在老家伙的份儿上,请您不要迁怒整个卡特家族,并且,也请您不必有所顾忌,随意处置这罪恶的傀儡。’”菲利克斯唇边泛起嘲讽的弧度,“你的父亲决意放弃你,否定你,杀死你。恐怕以后,卡特家族再也没有莉亚这个名字。”
他抬起左手,将莉亚鬓边的碎发撩到耳后。冰冷的皮革手套蹭过敏感肌肤,留下淡淡的红痕。
“温洛无法救你。我知道他最近结交了一些有身份的贵族,但那些人不可能为你得罪整个皇室,损害与瓦伦家族的友好关系。”
“你的父亲,母亲,叔伯,也不打算救你。他们恨不得现在就剥夺你的姓氏,送你去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的情人……”
菲利克斯发出轻蔑的嘲笑,牙槽相互挤压着,克制住翻涌的情绪,“安迪·珀西?他甚至不在他那破烂的城堡里。恐怕是听到了婚约解除的消息,害怕波及自身,所以逃出国都了。”
“没人能救你。”
菲利克斯一手拢住莉亚湿淋淋的发丝,俯身靠近她:“没人能够救你……不过,作为你的前未婚夫,我依旧愿意给你第二个选择。”
“据调查,莫亚·杜勒和克里斯·瓦伦有不正当往来。克里斯死亡时,莫亚也在房间里。”
“没多少人相信是莫亚动的手。因为她看起来毫无攻击力。而且,事发之后,你把莫亚带走了……结合学院的风评,人们更愿意相信,你是出于怨愤,出于对后辈的关心,因此杀死了克里斯。”
“但我知道,杀人的是莫亚·杜勒。一切端倪都在克里斯的尸体上,瓦伦家族的人其实也隐约明白。他们不肯接受那种丢人的死因,所以更倾向于指认你。”
菲利克斯望着莉亚。
他们离得很近,几乎呼吸交缠。
“莉亚·卡特必须受刑。卡特这个姓氏也终将覆灭。在来的路上,我的父亲已经下达命令,对卡特家族所有成员进行清查;而我之所以会穿这身衣服,是因为刚刚巡视了军队,他们随时准备镇压卡特家族的反抗。不过,你依旧可以活下去,用另一种身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停顿了下,漆黑眼眸犹如晦涩沼泽,“审判行刑的时候,由另一个女人假扮你,替代你。火刑之后,世界不再有莉亚·卡特,你可以留在我身边做卑贱的侍女。用你的一生,偿还你的罪。”
菲利克斯的手指逐渐收紧,扯得莉亚头皮生疼。
在黯淡的灯光里,莉亚安静地垂着眸子,赤裸的身躯好似一匹柔软单薄的绸缎。
她像是他抓捕到手的猎物。
是无力挣扎的囚徒。
菲利克斯很喜欢这样的姿势。他仿佛终于从噩梦中走了出来,不再是狼狈跪地的性奴,不再是失控射精的狗。
他才是掌控者。
他应当是她的主人。
“怎样?”
菲利克斯问,“你选择死,还是选择生?不要用魔鬼来吓唬我,我知道,魔鬼不会怜惜任何一个人类,它们没有救人的概念。”“只有我能救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似乎从这句话里得到了些微的满足,再次重复道,“只有我能救你。”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