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洬悄声问,少尊,这话本可又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秦珣僵硬如石,艰难地扯出一个笑来,重复道:没什么。
李洬没忍心告诉少尊,他的演技实在是太糟糕了。
心中总有几分不安,他索性起身绕到了消息灵通秦道友身边,眨了眨眼睛,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友可是对这出戏文有些兴致?
秦珣大惊失色,阻拦不及。
哦?
倚着围栏的秦道友已然回头,慢慢地笑了起来,莫非,戚兄竟连这陈年旧事也知晓不成?
第42章 全自动无人拍卖会
李洬心中危险预警大作。
感觉这东西说起来很玄妙, 但很多时候的确靠谱。他瞬间改了口风,倒也不是那么感兴趣。
戚兄博学,不如花三两盏茶的功夫便替我这孤陋寡闻之人讲述一二?一双手捧着茶盏坚定而不容拒绝地放在了他面前。
李洬冷汗都要下来了。他镇定地摸上烫手的盏沿, 脑中已乱成一片,都不知道自己最后是如何说完的这段往事。
清醒的时候,他已然站在了楼外街道上, 身旁人声鼎沸熙熙攘攘,仿若一瞬便从地狱回到了红尘俗世。伸手往衣内一探, 摸了一手冷汗, 浮现一个极其可怕的猜测。
这个人别是天玑道君沈慕玄吧?
让让, 让让!贩售灵草的修士不耐烦推了推他的小腿, 李洬顺势退开两步, 看了两眼假装不感兴趣,飞快离开。
不管是谁, 少尊,请务必自我保重。
二楼上,斜倚着栏杆的殷琅目送他远去,摇摇头叹息一声,胆儿还是那么小。
秦珣老神在在, 一动不动。
呵,师父的恶趣味又发作了。
殷琅收回搭在栏上的那只胳膊,重新端起茶盏慢吞吞饮着, 神情不辨喜怒,秦珣小心翼翼挨过去, 师父?您别跟李洬那傻东西计较,他
为师没生气。
楼下说书人还在讲着这对神仙眷侣的爱情故事,在繁杂喧闹中飘飘摇摇钻进耳中, 留下一个再美好不过的结局,想那琦兰仙子为爱付出一切,终是打动了心如铁石的封长老,将仙君从万古玄冰洞中放出成全二人,这一对有情人历经千难万险,终成眷属。
这、这这这简直是胡扯,那封
茶盏当啷落在桌上,声音很轻,秦珣的不满却戛然而止。
没必要和一群必死之人生气。殷琅起身离开,错身而过时忽得伸手在秦珣脸上揉了一把,你师父可不是个会吃亏的人。欺我三分者,必十分而报之。
说完扬长而去。
记得告诉李洬,我们魔修绝不吃亏,剩下的,他自己看着办。如果不明白,就去多买两册话本研读研读。
秦珣刚刚泛红的脸颊在最后一句话下飞速降温。
研读话本?《霸道魔尊俏仙君》还是《隔海情》啊!
这难道不是大众风格与酸儒风格的区别吗?李洬的抗打击能力显然强过少尊,哪怕听完这种无厘头的命令也能保持镇定。
秦珣一头黑线,看不出来了,你居然闲到还有工夫研究话本?
李洬笑眯眯打哈哈。只在秦珣临走前忍不住抓住他,诚恳地请求,少尊,今日楼上那位,是否是太华仙宗的他指了指天上的北斗七星。
不是。秦珣一点一点把他的手从袖子上撕了下来,极其坚定地摇头,我没那个胆子和正道修士同坐一桌。
其实我早上就想说了,李洬沉默了一会,伸手扒开他的外衣袖口,指了指里面鲜亮的颜色,沉痛道:少尊,你忘记换衣服了。
纯白底色,金线勾勒,领口一枚剑形标志。
太华仙宗的亲传弟子服饰。
不用管他。
比起心惊胆战的徒儿,殷琅看上去压根儿没当回事,聪明人都喜欢多想,以李洬的心眼,不可能相信此等天方夜谭之事。
秦珣应是,那北魔域?
你动动脑子行不行?殷琅踹他一脚,之前北魔域乱成那样是为了什么?源头既然出现,谁会傻到继续做无用功?
宴归禾蚕食乌曼陀的势力,是为了荒古玉碎片;
胡玉奴突然来找焦玉玉,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第一尊先暴怒寻找当年凶手,又戛然而止转向北魔域内部纷争,同样是弄清了铭城混战的源头。
此时三个混乱引发者真正的目标出现了,最起码在这藏宝图尘埃落定前,没人再有心思去拨弄这一滩浑水。
拍卖会正式开场的这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北禹城中一夜间紧绷的气氛,就像一根拉伸到极致的弦,只要再施加任何一点力道就会彻底绷断。
拍卖场前一个接一个宗门现身入场,乍一眼各个光鲜亮丽声势浩大,细看却连一个一品以上宗门也无。
天台佛宗的人倒是出现了,可惜只是两个青年和尚,一打眼便知和太华仙宗打着同样的主意。
不远处一阵喧闹,人流分开,徐容铁青着一张脸出现,后面紧跟着一个甩不脱的狗皮膏药,看见他们就像是看到救星,快步赶了过来,师兄!
他已经连虚伪的笑脸都摆不出了,少城主,还请勿要再纠缠于我!
大庭广众之下被下了面子,赵和靖脸色有点难看,但很快就恢复过来,恍若未闻继续凑着近乎,徐师弟封师兄是要进场了吗?家父早为仙宗准备了最好的位置,我带二位进去吧。
不
那就麻烦少城主了。秦珣伸手拦住了愤愤的徐容,颔首应道。
错身而过时师徒二人眼神一触及分,像是正常萍水相逢的陌路人。
跟来善后的管家恨铁不成钢地叹气,在秦珣等人离开后走向殷琅,少主年幼不懂事,慢待了供奉,还望供奉莫要与他计较。老朽领您进去吧。
无妨,无妨。殷琅笑眯眯打着扇子,忽然一合拢,问,老赵呢,这么大的盛事,他不过来看着点?
管家脸上笑纹更深了,供奉说笑,这拍卖会背后自有镇压一方的强者,选中我们北禹城纯属侥幸,城主自问实力不济,如何敢参与各大宗门之间的争斗。
彼此客气两句,殷琅后面吊着个不情不愿的周睿,随着老管家入了场,在一楼大厅中坐下。仰头就是各大一品及以上宗门的单独厢房,有几个厢门始终紧闭其中却有人的,应当就是北魔域各位魔尊派来的人了。
第一尊自持身份,做不出亲自到场的事,来的八成是他麾下最得力的第一护法;第二尊上位时间不长,又素来深居简出,殷琅有些摸不定此人行事章法;至于宴归禾能不能从床上爬得起来都难说。
身旁陆陆续续坐满了人,皆是带着改变容貌和声音的法器,放眼望去,整个澜天界的高层修士,基本都在这里了。
周睿问,都到这个份上了,还不能说带着我来的目的是什么?
如峰主所见,买东西啊。殷琅随口回答,视线仍在人群中来回漂移。
周睿被他堵得够呛,前些日子他一直待在仙宗驻地不愿出门,直到今日才惊觉这一座北禹城聚集了多少强大修士,心中相当没底。思及还在宗门内的徒儿,他压着怒气又问,却不知何时能回返宗门?小徒年幼,在下心中十分担忧。
殷琅四处观察了一遍这拍卖大厅的阵法结构,心中有数后才放松了不少,回身对上周睿焦灼愤怒的眼神,心道第一次有人得罪我又落我手里后还想活着回去的,当即不紧不慢往后一靠,蔺师侄又不似花师侄那般犯了大错,周峰主这么心急作甚?
那是你的徒儿没被废了根骨!
他这话意有所指,周睿却没那心思分辨,冷嘲冲口而出,花师侄多少也与道君有过一段情谊,却不想道君竟如此心如铁石,果不其然能与那心狠手辣的徐某人成了一对师徒。
看来周峰主这两日听了不少话本子啊。殷琅上一刻还在微笑,下一瞬面上冷如寒冰,一字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