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观柏听了几句乡民对旱魃的描述,倏然一惊,往日一些奇怪的画面从脑中闪过:迟肆长得美如妖魅,又喜欢晒太阳,怎么感觉和旱魃有点像。
他脊背瞬间一凉,偷偷瞥了眼迟肆。
对方懒散地歪坐着,不知在发什么呆。
过了一小会,又进来了两个江湖人。
一女一男,都带着幕离,又用了真气护体,脚下湿了一片身上还干着。
两人进了庙,取下幕离。
女子正直花信年华,着一身艳丽红衣,未施粉黛,却有江湖侠女特有的英姿豪爽清丽动人。
她习惯性地朝庙内人群扫过一眼,见到谢观河时,微微一愣,随即上前同他抱拳行礼:谢少侠。
谢观河起身回以一礼:文女侠。
女子朝迟肆几人自报了家门,她是苍山派弟子文静,和谢观河早有相识,也是去摧雷山庄参加武林大会的。
跟在他身后的年轻男子是她师弟卫彬。
自报完家门,她问向迟肆:这位是?
没等谢观河介绍,齐季悄然前行了半步,将迟肆不动声色挡在身后:在下铜钱门齐季,这是在下义弟徐行。我们路遇谢少侠,便同他一道前往摧雷山庄。
迟肆本人虽不为人知,但这名字和道藏传闻早已响遍整个江湖。为免生多余的事端,还是别随意让人知道的好。
谢观河知其意,也不拆穿。
文静道了一声久仰大名,又同齐季热情寒暄了几句,便在谢观河旁边寻了个空位坐下。
卫彬在她身边悄声问:这铜钱门什么来头,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文静压低声音:不知道,我也没听说过。
那你方才说什么久仰大名?
你没见他的样子吗?
卫彬一惊:他样子怎么了?
文静道貌岸然:你可在别处见过长这么好看的?
卫彬霎时无言以对。
谢观河在一旁沉默不语,权当没听见。
将这话题揭过,文静低声问谢观河:你带着秘宝,为何不尽快赶往摧雷山庄,还在外面晃荡?你可知有多少心怀不轨的人想半路截杀于你。
谢观河声无波澜:路上遇了点事,耽搁了。
文静轻叹:等雨停了,我同你一路,好有个照应。
见他俩低声密语,谢观柏用手肘戳了戳迟肆:哎,哎,看到没。你说文师姐和我师兄
迟肆同他一起八卦:倒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只是
门当户对的少侠和女侠,喜结连理顺理成章,却少了点波澜曲折的荡气回肠。
此时门外又进来了一个人。
他上了年纪,满面皱纹身材瘦弱,带着斗笠遮了半身雨,打满补丁的裤腿已被淋得浇湿。
老人干枯如枝的手臂推着一辆独轮车,除了他自己,还想将一车货物也推入庙中。只是车轮被门槛拦住,力气不够推不进来。
哎王老头,你这车就别推进来了。没见庙里都快挤满了吗?
就是。你自己进来就成,车就放在外面没人会拿。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两个中年应是同村人,对那一车货物满脸嫌弃。
可是我的东西受了潮,就卖不出去。王老头一脸忧心忡忡,没了这些货物,他就得饿几天肚子。
谢观河善念心生,欲起身帮他把车推入庙中,身形刚动,就被齐季暗中抓住手腕。
他即刻会意,并未再妄动。
齐季又伸指在地上点了点,示意迟肆也坐过来一些。
迟肆移了点距离同他并肩而坐,并依照暗示伸出手。对方在他和谢观河手心各自写下有诈,小心。
冰冷的指尖划过温热手掌,迟肆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徒然炸裂,心如擂鼓砰砰跳动得快要开膛破肚而出。
烫得一塌糊涂的脑袋再也无法思考,冰凉手指在手心处写下的一笔一划都被放大,仿佛有把尖锐刻刀在心尖笔走龙蛇,镌刻下让他心中汹涌沸腾的名字,和一种呼之欲出的强烈感情。
他已无暇去顾及对方写下的那些讯息,满心的念头仅有将这只触感冰凉的手扣于掌中,不让他再兴风作浪。
然而手指几动,却未敢真正付之于行。
齐季写完了所有形迹可疑的人,收回了手,肌骨相碰的触感消失,才让他有了片刻喘息之机。
作者有话要说:
注:陆游,十月二十八日风雨大作
第35章
庙中有不少伪装成普通百姓的江湖人,意欲对谢观河出手。
但敌不动,他们也最好不露声色静观其变。
庙中香火灰烟混杂着潮湿水汽,廉价的香味越发刺鼻。
泥塑神像静静地注视着人间百态,无恨无爱无悲无喜。
屋外暴雨滂沱如银河倒泻,凄凄风雨声点缀着庙中虚假的安宁。
半柱香后,迟肆掌心再次出现让他心中地动山摇的龙飞凤舞。
齐季在他手中写道:迷烟。闭气。
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将迷药掩盖于竹香的烟火味道中。
周围人吸入迷烟,接二连三倒了下去。
迟肆感觉肩上一重,竟是齐季昏昏欲睡,把头靠在了他肩上。
全身顿时一僵,砰然跳动的心脏几欲停滞,甚至忘记了该如何呼吸。
随着迷烟的加重,他也软绵绵躺倒在地,选了个让压在身上的人能舒服一点的姿势。
随着庙中人的昏迷,隐藏在懦弱皮相之下的恶鬼撕去了虚假的伪装。
王老头目露凶恶精光,揭开覆盖在独轮车上的薄布,露出藏于其下,幽光闪烁的淬毒兵刃。
他的几位同伙接过武器,慢慢朝倒在地上的谢观河靠近。
寒光从高举的刀锋上闪过,又跟着白刃一同以闪电之速落下。
泥塑神像漠然看着人间生死,无喜无悲亦无念。
铛的一声脆响,尖刀刺入薄木地板,昏倒的谢观河已不在原地。
袭击者倏然一惊,还没回过神,一股赤红鲜血澎涌而出,热气喷洒在原本该是目标所在的地方。
微散眼瞳失神黯淡。他死前最后一眼,见到的是贯穿自己身躯的那一点剑尖。
谢观河一跃而起,以追风逐电之迅势,锋锐银光寒芒一闪,一息之间便将计划暗杀自己的敌人斩于剑下。
接着脚步一动,旋身如流风飘然似回雪,又一剑刺穿了另一个敌人。
余下的袭击者心中一震,纷纷举刀向他砍去。
谁知步子还未迈出,喉间一阵阴风扫过,一道艳红细痕赫然现于脖颈之上,划出触目惊心的凄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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