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肆还没答话,已有一武官率先接口:国师如此行为,是否算作插手人间争斗,会否遭遇天劫?
其余官员顿时恍然大悟,国师此举似是犯了天条,但他们一群凡人,不知所谓天劫究竟为何,对这些下凡的上界真仙影响到底有多大,只在一旁低眉垂首默不敢言。
迟肆微微一楞。
阿季一方面认为以他和谢观柏的交情,不宜参与此事,最好当个看客两不相帮。另一方面又忧心他违逆了天道,遭受天劫。
这让他内心窃喜不已,心花怒放。
他春风满面得意洋洋朝杨闻拓道:我修的道没有这一限制,不必担心。
确实有一些修道者不宜和外界,尤其凡尘俗世沾染过多因果,这会大大增加他们破境渡劫的难度。
但他的道,就如同他本人一样,恣意随心百无禁忌,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遭遇天劫。
他虽有心再向对方显摆一番自己天下无敌无所不能,但一来此刻大家正在商议军务,有关天道法则一事很难长话短说。
二来,也是他所担心的问题,阿季对修道一事毫无兴趣,对各种传经布道更是嗤之以鼻,他怕自己说得多了,对方不胜其烦。
杨闻拓听到他的话,剑眉微不可查地皱了皱,未置一词。
旁边却有武官抱拳行礼:国师深明大义,下官深感佩服。
另有几位官员见状,也忙不迭跟着奉承。
迟肆一愣。过了一息,才想明白这些人又会错了意,误以为他这么说是为了宽慰临渊王的心。
毕竟那日在画舫上他曾当众表明,为了临渊王,即便遭受天劫也在所不惜。
为了朝阿季表明爱意,讨得他一点欢心和原谅,他当时非但没澄清这一误会,反而将计就计承认了。
谁知这一误会似乎已深入人心。
如今即便他解释,别人大概也只会当做他为免让临渊王担心,故意逞强称能,嘴上说着不会遭遇天劫,实则自己默默承受。
这一状况着实让迟肆哭笑不得。
阿季或许会因此感念他的深情,多心疼他一些,可也会因此担上多余的心。
他希望可以借此机会和阿季尽快和好如初,却又不想对方因为担忧天劫,不愿接受他的帮助,做什么都不带着他。
这一美丽的误会是否需要尽快澄清?
他心中迟疑不决,此刻很难做下决定。
第149章
迟肆心中千般纠结万般游移,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举棋不定,其余人却已经将议会重开。
一武官问:既然国师能助我们破解瑶山密道,王爷,我们何时进攻瑶山?
杨闻拓眼梢微弯,露出一点沉静笑容:大举进攻瑶山,是万不得已的最后之法。即便国师能破解瑶山奇道,使我们不至于迷失在山中,要攻破瑶山也非易事。
我们带的兵马数量不多,强攻乃下下之策。即便率领大军前来,在险峻的山势和不足九尺的狭窄山道上,也占不了太大优势。
况且,他神色微暗,看了一眼在外围自始至终一言未发的杨辉羽,瑶山也有不少弟子并不赞同谢观柏的做法,目前只在一旁作壁上观。
他们本无意针对朝廷,可若是朝廷派兵攻上瑶山,他们便不会再袖手旁观。为了保护师门,他们必然会加入谢观柏一方,我们这样做反而是在为自己树敌,让瑶山变成齐心协力的铁板一块。
杨辉羽极少参与议事,被杨闻拓以眼神点到,才挑了挑眉,眼中仍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漠不经心:若是朝廷兵马攻上瑶山,谢观山和瑶山一众长老定然不会坐视不理。那群老骨头待在山中几十年未出过瑶山半步,不理江湖事务,但各个武艺高强,即便是我也对付不了。
他眼含戏谑看了眼迟肆:除非国师这等上界真仙出手以一敌十,对付那几位快要成精的长老,否则我们难有胜算。
对付几个凡人算得了什么?
虽说主动朝凡人出手这样的事极不光彩,被认识的人知道了必然嘲笑他以大欺小。他堂堂一个得道真君从不屑做此等为老不尊的事。
但若是阿季需要,他愿意出这个手。
即便被那群喜欢插科打诨的嘴碎同门知晓,以此事取笑调侃让他几百年抬不起头,也只能认了。
他刚把脸转向杨闻拓,准备告诉对方那几个什么长老他来处理,嘴刚半张,话还未出口已被堵在喉间。
强攻不可行。瑶山连绵千里,各处都有天险屏障。即便我们能攻入正殿也很难将他们一网打尽。他们守不住,随便往深山密林中一躲,过段时间朝廷撤兵又跑出来,再次下山为祸。
要平息此次叛乱,最好的方法是除去罪魁祸首谢观柏,但别和本来无意对抗朝廷的谢观山一系再结下新的仇怨。
我们这几日暂且在此处按兵不动,扎营堵住路口不让他们下山,再派官员进入府衙,重新恢复朝廷对东海郡的统御。看看瑶山派如何应对,再做下一步打算。
阿季还是替他顾念着和谢观柏的往日情义,又担心他遭遇天劫,不愿让他参与此事。
迟肆心中明了,觉得内心如同被灌满了蜜,心甜意洽,却又有些无可奈何。
他本希望能趁此机会在对方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立个功,将此前的错误将功补过,好早日和他重修旧好。
即便一时三刻不能和好如初,能做点事讨心上人欢心也甘之如饴。
何况这也费不了什么事,不过顺风吹火手到擒来。
可阿季就是不愿让他插手。
迟肆心中微叹,暂且按他说的做吧。先等几天,实在不行自己再出手相帮。
***
军营简陋生活多有不便,兵士们大多席地而眠。
即便统领们有单独的营帐和行军床,比之寻常百姓人家或客栈的固定居所仍是差了不少。
迟肆孤枕难眠,一夜辗转反侧快至天明才昏沉入睡,没多久又被帐外往来不停的脚步军马声吵得半梦半醒,内心十分烦躁。
他本想拿软枕蒙头隔绝一点噪音,迷迷糊糊之间竟忘了营中枕头都是硬的。
军帐不隔音,外头传来几位路过武官的声声议论。
都这个时辰了,国师还未出过帐,该不会还没起床?
会不会身体有所不适?是否需要派人入账询问一声?
一位武官摇头:据说国师上午半日都在房中清修,历来如此。你没见朝中为了配合国师的时间,连早朝都改为午朝了?
几位官员恍然大悟,纷纷点头称是,一边说着不要打扰国师修行一边离开了帐外。
诸如此类的对话循环往复了好几轮,每每有人经过这顶帐篷都难免驻足讨论几句。
更有好奇心大的军士想知道这些神仙到底是如何修炼的,不停地绕着帐篷来回走动,想要一窥究竟。
可惜在帐外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响动,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又没人敢擅自入内,怕打扰神仙修行遭到责罪。
毕竟都听说过这位国师脾气不怎么好,在朝堂上冷眼睥睨世人,光那如妖似鬼的阴狠眼神一瞥,就能吓得人心惊胆战汗不敢出,更别说一旦出手就要打得人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直到午时,才有亲卫得了临渊王的吩咐,请国师出帐用膳。
亲卫也没入帐,只按照王爷吩咐,在帐外用不高不低的音量喊了两句,过了片刻就见帐中人掀开帐门,沉着脸大步流星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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