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谁无情无义无理取闹啊!!
不过最近几天他确实没有什么时间来哄谢千偃。
桃源乡每年一度的庙会即将到来,村子里已经到处张罗起来, 将贯穿整个村落的大街清扫装扮干净、各家院子门口挂上各式各样的灯笼, 除此之外, 全村每一家都要出至少一人,共同打造一架巨大的花车。
他们借住的王婶家里没有孩子, 郁沅便替了王叔, 每天出去修车。
在王婶家吃过晚饭, 郁沅便带了工具准备出门。阿水已经来了,站在院子里, 同样拎着工具,满脸都是挡不住的欢喜。
郁沅道:王叔、王婶, 我去了。又微微侧过眼,师弟, 我去了。
阿水也在旁边甜甜道:我们一起去啦。
谢千偃淡淡地将视线移开。
真是小人得志。
白衣剑仙连自己都没发现此刻他的心理活动有多酸。
院门外传来咔的一声轻响, 谢千偃耳朵一动,手指在剑柄上无意识地摩挲。王婶看到了, 连忙哎呀一声,你这孩子,怎么上桌吃饭还带着剑?
她看了一眼谢千偃冷冰冰的脸色, 又瞅着他眼神总不住地朝门口瞟,直看得又好气又好笑。
王婶以眼神示意,让王叔去收拾了碗筷拿去院子里洗,自己则坐到谢千偃身边,在对方微微抬起的冷淡眼神里极为大胆地按住了他的手臂。
小晏,婶子不是想和你说教,只是你们这样一直冷战下去,总也不是个办法啊。
她叹了一口气,元玉是个好孩子,长得又俊,性格又好,不只是阿水,村里不知多少小孩都偷偷喜欢他呢,你不上心,就不怕别人抢了他?
谢千偃道:与我无关。
怎么会和你无关?王婶脸色一板,你们现在年轻,总觉得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互相置气,可是人生里这么多事儿,能在一起的时间又有多少?你们这几天的相处我也看在眼里,小晏,婶子说话可能有点直,但是这两个人在一起,你不能总叫元玉来迁就你。
适当的时候,你也应当学会低一低头。一个人付出久了,又得不到回馈,是会累的。
你既然对他并非无意,又何必总是冷着一张脸晾着他呢?难道等他被别人抢走了,你就开心了?
谢千偃的手指因为她的话不自觉地握紧。
你错了。白衣青年说话很慢,既像是在说服她,又好像是在说服自己,我对他无意,他对我亦无情。我们之间只是师兄弟关系,没有抢走不抢走一说。
他站起身,冷梆梆道:我先回屋了。
哎王婶伸出手,想要拉住他,却只滑过他的衣角,你怎么会这样想?元玉他待你分明是有情
不是。白衣剑仙脚步微顿,那不是给我的。
他冷漠地关上屋门。
像一只受了伤、却藏起来不肯被人发现的孤狼。
元玉,你砍这么多一会儿背得动吗?我来帮你。
阿水身后已经锯好两节极粗壮的树干,朝郁沅这边看来。因为要干活,他穿的是一身很利落的短打,袖口扎起来,露出精壮的小臂,伸出手就要接过郁沅身后的圆木。
不用。郁沅朝他笑笑,稍稍矮下身子,一使力就将背后的一大摞桃木全背了起来,姿态轻松。
阿水有些失落,但是看着他轻松写意的模样又忍不住满腔喜欢,极其真诚地夸赞道:元玉,你真厉害。
郁沅受用地点头。
两人沿着那条银河往回走,路上都是和他们一样的人,还有一些戴着袖章的,在河堤上逆着人.流朝前,一边走一边记录。
那是在巡河吗?
对。阿水应了一声,见他仍望着那边,于是一拍脑袋,我都忘了,你来村里时间短,还不知道呢。
他说: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办庙会吗?
郁沅道:不是要纪念龙君?
这是一方面。阿水道,这条河我们都叫它雾河。你别看它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还挺好看,但是每一年年末的时候,里面的银水就会全部升腾起来,变成雾气将,整个村子都罩起来可能外面也都被罩起来了,不过我还没出去过,不太清楚。
这雾每次少则持续几天,多则持续几月,被它笼罩的时候,人心底的的欲望就会被无限放大,特别容易做出丑事,所以每次银雾来了,我们都会藏到地窖里,闭门不出。
他看一眼郁沅,挠了挠后脑,你别不信,我小时候就是有一次没听话,结果跑出去被那银雾罩住,还以为自己到了蟠桃宴呢,吃得可高兴了,结果等银雾散了,我阿爹阿娘他们出来,我居然爬到树上在那啃蜂窝!一群马蜂全在那蛰我,我愣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回去躺了足足两个月才消肿
郁沅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嘿嘿。阿水红着脸挠挠头,有些着迷地看着他,从那以后我就不敢再偷跑出来了。庙会就是因为龙君为我们镇压过雾河,所以我们每年这时候祭拜他老人家,就是想求他保佑银雾赶紧退潮,不然庄稼留在地里没人管,就要死掉啦!
两人说着已经回到村里,在龙君祠后的空地上把桃木卸下来,然后根据木匠的指挥去锯木头。
除了他们这些男人在干活,旁边龙君祠里也有一群女孩在忙进忙出,给庙会上要演出的龙君新娘准备各种衣裳道具。
郁沅戳了戳阿水的胳膊。
我听你们说的,那龙君年纪也不小,怎么还要给他送新娘?
阿水道:这个不是龙君要求的。我听说是龙君救下我们的时候似乎还在找他的新娘,所以办庙会时就加上这个节目,希望龙君早日找到他的伴侣。虽然我是觉得她们只是想找个由头打扮一下啦
他说着又忍不住偷眼看郁沅,新娘一般都是村里最好看的女孩来演,不过你比她好看多了
然后兀自酸涩地垂下头,自言自语、瓮里瓮气地抱怨:那个晏什么的,根本配不上你
他们在这忙了两个时辰,一直到天色沉黑、各处都亮起灯笼,这才各自回家。
郁沅听到女孩们嘻嘻哈哈,对那个扮演龙君新娘的女孩说:你一定是这么多年献给龙君最高的新娘了,你猜龙君是喜欢高的矮的,还是胖的瘦的?
女孩嗔怪地跟她们打作一团。
回到王婶家里,两位老人都已经睡下了,院子里留了两盏灯,在地上映出两团圆融融的光晕。
郁沅往自己的屋子走,经过谢千偃的门口时看到里面还亮着灯,在窗纸上投出端坐着的、却总忍不住转头看过来的淡淡人影。
算了。
他忍不住有点心软。毕竟谢千偃被他骗了也不是一次两次,有点防备也正常。
于是走到门前,轻轻伸手敲了敲门。
房间里的人影一下子坐直了。
进。
郁沅走进去,看到谢千偃在那装模作样地擦剑。他走到桌旁,在谢千偃对面坐下,伸手给他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师弟,还生气呢?
他的语调是刻意放软后的甜蜜,抱着被子的手指上因为伐了一下午的木头而带着微微的桃木香气,就连指尖都好像浸了桃花汁液一般,透着股淡淡的粉。
谢千偃盯着他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