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阳光应该很好,在他背后镀上了一层刺目的金边,衬得面容晦暗。姜悟闪了一下眼睛,说:今日不要殷爱卿穿衣。
殷无执丢了床帏,扭身离开。
阳光虽好,温度却还是冷的,他院子里的雪依旧白白胖胖,很让人满意。
姜悟收拾妥当,张着有些紧绷的眼皮准备接受投喂。
殷无执屏退众人,又弄来了好几样菜,还有一碗肉粥,他还是很爱护身体的,喂他的时候只用右手。
勺子送到姜悟嘴边,他张嘴吃了一口,看到对方又去夹了一片薄薄的肉片。
也许是为了方便他咀嚼,所有的肉都被切的很薄,也没什么筋骨。
可姜悟还是有些抗拒:朕不想吃。
从现在开始,没有人会纵着你。殷无执直接掐开他的嘴巴喂了进去,又拿着他的下巴一拉一推,促使他下齿撞击上齿,达到咀嚼的效果:你若不吃,我便拿着你吃。
他好凶,上下齿撞击的力度很大,整个口腔都震颤了起来,但这种方法果真管用,那片肉很快碎开,殷无执放开他的下巴,道:吞下去。
接着,他又挑了半块丸子,用同样的方法投喂时,姜悟忽然唔了一声,他艰难地把口中食物吞下去,说:疼。
夹到他的舌头了。
殷无执笑了:我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把自己的舌头也嚼烂。
他精心去从碟子里挑选下一口食物,姜悟不想再这样,被强迫咀嚼的感觉就好像是嘴里发生了大地震,每一颗牙齿都是酸的。
殷无执。他说:朕失眠了。
殷无执不置可否:正好,你今日一整天都不要睡了。
姜悟没想到他这么残忍:朕是因为你失眠的。
是么。殷无执又来捏他的下巴,姜悟立刻抗拒:朕命令你,不许
他用力扭脸,道:不要,殷无执,朕不喜欢。
殷无执站起来,强迫他面对自己,姜悟的脸颊已经被掐的通红,眼珠依旧剔透如琉璃,他再次强调:朕不喜欢,唔,不要十六!
嗓音干净利落,另一道身影也一样干净利落。
殷无执不躲不避,直接被一掌拍飞出去,落在院子里白胖的雪里。
十六重新站回姜悟身边,伸手拿过帕子给姜悟擦了擦嘴唇。
殷无执自雪里撑身坐起,鲜血又一次浸染左肩。
姜悟命十六把自己搬到轮椅上,推到殷无执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殷无执,站起来。
殷无执垂着头站起来,浓黑长睫遮住眸中所有情绪,左手指尖滴落一颗稠红的血珠。
姜悟仰起脸,目光落在他左边眼角,那一抹红又出来了,在他洁白的脸上,与雪上红珠相得益彰。
殷无执。姜悟说:朕的确不喜欢你。
仿佛早就料到这一句,殷无执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没有给出反应。
可朕昨日,真的为你失眠了。姜悟又看了一眼他的指尖,道:你的伤口又裂开了,先去处理好,朕再与你谈。
殷无执的语气与他一样平静:有话直说。
姜悟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一开始就是希望殷无执恨他,可现在这份恨,突然变得复杂了起来。殷无执明明已经开始欺负他了,可他却发现,他不喜欢被欺负。
思考的功夫,血又落了一滴。
姜悟道:你先去止血。
死不了。
朕不想看到你流血。
殷无执发出一声轻哼。
姜悟道:十六,你去。
十六很快拿了绷带过来,殷无执也不知在倔什么,转便与十六过了几十招,姜悟一动不动地望着,雪上很快滴滴答答全是殷红。
殷无执的穴道忽然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了一下,事情发生得太过猝不及防,他整个人瞬间僵硬地伏在地上。
十六收手,偏头看向天子。
后者长发披散,容颜如玉,语气松松带着倦意:扒了他的衣裳,止血。
十六眸色微动,沉默地扒开了殷无执左肩的衣服。
后者一动不动地望着姜悟,眸子里满是不敢置信。
伤口一处理好,他便说:解穴。
十六用目光询问姜悟,后者淡淡嗯了一声。
殷无执衣物半敞,纱布与皮肤皆露出一小块,他却几乎完全顾不得,两步窜到了姜悟面前,伸手扒开了他的手指。
细白的指尖木屑犹存,一侧的轮椅扶手缺了手指大的一块,他扭头,看向方才击中自己的那个小木块。
整个人犹如被雷劈中。
刚才,真的是姜悟,点了他的穴。
姜悟垂眸看他,道:衣服拉好。
殷无执下意识拉了一下衣服,依旧愣愣望他。姜悟又说:朕想告诉你,以后朕不想再看到你受伤,也不希望你拼着受伤,去故意做朕不喜欢的事情。
殷无执抿唇,半晌才说:让他离远一点。
姜悟命令十六离开,继续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
你不喜欢我。殷无执克制道:为何还要管我受不受伤。
因为你毫无理由的喜欢朕。姜悟的声音很轻:朕喜欢毫无理由的东西。
你喜欢我毫无理由的喜欢,却不喜欢毫无理由喜欢你的我。
姜悟不知道怎么回答。
殷无执已经重新垂首,他的额头抵在姜悟膝盖,好半晌才说:我知道了。
御书房,殷无执像姜悟一样把下巴压在桌案上,静静望着堆叠的奏折。
陈子琰抽空看了他好几回,都未见他变换姿势。
还在想陛下武艺怎么如此高强之事?
我曾经以为,他就是个废物。所以他憎恨自己,怎么会爱上这样的人,他也不信外人口中的姜悟有多好,因为他经历的一切,都证明姜悟是个烂人。
他若是废物,怎么会如此得人心。陈子琰摇了摇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两年前回来的时候,还曾与陛下交过手,回来直与我说从未与人这样痛快的打过架,还直夸如果动真格的,陛下未必能在你之下呢。
有么?
阿执,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提到陛下的事情,就好像失了忆。陈子琰没好气道:亏你还是过目不忘呢。
殷无执直起了身子。
是啊,为何他提到姜悟的事情,就好像是失忆了一样。仔细想想,在被召唤入宫之前,他脑子里关于姜悟的一切,居然全部都是听别人说的。
分明不可能没有见过姜悟,可真正记住姜悟的脸,竟是在对方宣他入宫之时,好像从那一刻,姜悟才第一次进入他的生命。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虽常年混迹军营,无需上朝,可凯旋之时,不会没有跟姜悟打过交道,再不济,他身为鹰军少统,在去年的登基大典上,也一定全军接受检阅,就算没有,那样的重事,他也会带兵戒备才是。
他努力回忆登基之时的场景。
记得守卫森严的军队,记得穿上盔甲的阿桂,记得衣冠整洁,端正排列的百官,甚至能回忆起那日城楼飞扬的旗帜,以及父亲郑重的嘱咐
可偏偏不记得那日的主角。
就好像有一只手,把姜悟从他的记忆中抹去了。
当日下午,襄王来了太极殿,彼时姜悟正在睡觉,他贸然动用了这具身体的武功,又累坏了。
醒来的时候,姜睿正在殿中跪着,齐瀚渺告诉他,对方已经跪了快两个时辰。
他靠在床头,懒懒望着对方,何事?
请陛下屏退左右,臣弟有事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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