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混乱中,只有姜煜落后半步,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掏出一根方巾递给他。
施淮安没接:无妨,奴婢已经够脏了,唯恐污了殿下的手。
顿了顿,他张开嘴,似乎还有话没说完,但已经有侍卫过来压住他,让他不能动弹分毫。
外边仓皇跑来几个太医,前去传唤的太监扑通一声跪在姜煜面前,惊恐道:太、太子殿下两位院判大人不见了
姜煜皱起眉。
这是怎么回事?!有大臣呵道,陛下病情反复,身为院判怎可擅自离开?!竟然还两个都不见了?!赶紧去找!
姜煜在心底冷笑一声。
他当然知道院判为什么不在,毕竟这两人连同他们的妻儿都是他亲自安排送走的,这会儿想必快出城了。
皇帝昨夜开始就有些要开口说话的征兆,太医院的人轮番值守,宫女太监忙成一团,场面十分混乱。
之后皇帝情况稳定,太医们都被施淮安遣到殿外等候传唤,姜煜趁机把自己的人送离,等到臣子们进宫面圣,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
院判那边着人去寻,事后论罪。姜煜镇定道,还请在场几位太医先看看陛下如何。
老皇帝早就没气了。
一刀在胸前直穿心脏,一刀在喉咙几乎割掉皇帝半个头。
神仙在世也救不回来。
几个太医战战兢兢跪倒,谁也不敢先开口。
其实这状况根本不用太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但毕竟是天子,再清晰明了的状况也得有个确切诊断,是以犹豫一阵后,一位太医大着胆子站了出来,膝行至皇帝床前仔细查看。
这一查就不得了,那太医惊呼一声道:陛下体内有毒!
姜煜拎着他的衣襟把人提了起来:什么回事?!
陛、陛下身中数毒应是生、生前太医被勒得喘不过气,咳了好几声才能继续,但最致命的还是这胸前一刀
众臣惊恐:是谁胆敢给天子下毒?!
还能有谁?施淮安的脸被侍卫压在地上,面目狰狞,却仍要大笑,毒是我下的,一种要他不好过,一种用来吊他的命我就是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阉贼!好大的胆子!
哈哈哈哈!施淮安癫狂地笑道,骂吧!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太监,此生竟能有弑君的罪名!你们便是再痛恨我,我也会史书留名小人物命如蝼蚁,罪逾千钧!纵然遗臭无穷,却是千秋万载!我值了!
施淮安!姜煜沉着脸,怒道,你大逆不道!
他十分懊悔似的,捶胸叹道:是我小看了你,没想到你竟敢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我不该放任你独自守着父皇
施淮安笑声一缓,满面哀戚地看向他,唇角缓慢溢出一线血丝。
姜煜骤然看见他唇边多出的血迹,目光一凝,脚步微不可察地上前迈了半步。
但最终他既没上前,也没唤出对方的名。
殿下一定气坏了,一定想把我千刀万剐施淮安仿佛没了力气,勾了勾唇,呢喃说道,我才不要千刀万剐,我怕疼就算是死,我也要自己死
他后面声音太小,谁都没听清。
只有姜煜读懂了唇语。
那是他日日夜夜吻过千万遍的唇,每每开口,即便并没出声,他也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但姜煜依然没回应。
殿下当年分明说喜欢我施淮安挣扎了一下,脸还没脱离地面,又重新被狠狠摁了回去,你分明也说怨恨他可为什么不愿同我一起报仇呢?
我少时不懂事,的确没能明白父皇的苦心,对他有些埋怨姜煜愤然道,但即便再埋怨,他始终是我的父皇,是我血浓于水的亲人!我怎能允许你害他?!
两人演得情真意切,周围看官恍然大悟原来当初殿下和施淮安不和是因为这个原因。
是啊你放不下亲情施淮安凄然道,所以我只能自己报仇
你当真是胆大妄为!姜煜指着他,气得发抖,罪该万死!
施淮安舔了舔唇角溢出的血,吞咽两下,抬起眼,低低地问:姜煜,你可曾有一刻对我真心?
姜煜恨极一般,目光凶狠地剜向他。
施淮安又笑起来:没关系,我也恨你。
话音落,他彻底没了动静。
两个侍卫察觉到不对,再把他提起来,已经一点儿气息也没有了。
施淮安先前手刃了皇帝,本来就满脸是血,他又一直刻意把喉间血沫吞了回去,所以竟然没人发觉他什么时候服了毒。
姜煜上前两步,一把从侍卫手中将人夺过来,动作之猛,目光之狠,像是要把尸体活剥了。
他捏着施淮安的脸掰开齿关,里面只能看见几乎发黑的深红。
计划里,本来并没有施淮安服毒这一步。
姜煜知道施淮安一定不愿意死在自己手里,但没想过他会死得这样早。
还以为至少他会想亲眼看着自己登基。
原来他不想看。
他真的不在乎。
不在乎这天下到底归了谁,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想对他说的话。
谁也没告诉,就这么孤零零地去了。
良久,姜煜松开施淮安,退后半步,缓缓道:拖下去,午门车裂,以儆效尤。
这侍卫们都愣了,殿下,人已经去了,真要
你以为他犯的是什么罪?姜煜怒目瞪过去,是弑君之罪!
他眼睛里泛出鲜红的血丝,额头青筋暴起,吼道:车裂!
众侍卫连忙将尸体拖下去。
午门前,众目睽睽之下,施淮安连尸体也没能保全。
其实原剧本里写得比这个还要惨烈一点,是凌迟之刑。
后来这一段开拍,季舒远临时找到梁成,觉得站在姜煜的角度上,应该不会忍心真的把人千刀万剐,所以最后改成了车裂。
其实这点改动无关紧要,季舒远主要是不想给仲钦留下太严重的心理阴影,毕竟之前演到那儿的时候他就有点恐惧。
虽然仲钦觉得车裂留给自己的心理阴影也并不小。
大结局之前的高.潮戏份看起来不算很多,但拍起来非常耗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