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钦可能看出什么,事后特地把他拉到小房间里安慰他: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呀?没关系的嘛,你本来就是第一次执导,有不顺畅的地方很正常,咱们又不是没钱,多拍几条就多拍几条。
他难得这么温柔地说人话,季舒远心里酸涩还没消,又觉得有些好笑。
外面的工作人员以为导演和主演在聊工作,他却捏起仲钦的下巴俯身接吻。
怎么办,季舒远握住仲钦的脖颈,拇指在细腻的肌肤上摩挲,低低地说,我好像入戏太深了。
啊?仲钦愣了下,你不是说自己很容易
这次不一样。季舒远垂首抵着他的额头,和现实太像了。
仲钦抿了抿唇,半晌才说:哪里像,现实不是好好的么,哪有那么悲惨。
可我总担心会失去你。
怎么会?仲钦勾住他的脖子,认真道,我说了不会离开你的。
你不会离开我,季舒远说,但你可能离开这个世界。
哪有。仲钦不太有底气地辩白,我活得好好的,干吗要想不开啊?
季舒远没有反驳他,沉默地与他对视良久,才道:其实,关于这个剧本的选角,我有犹豫过,我觉得,也许我不该亲自上场,要么就不该请你来演。总之,我们两个不应该同时演这一部剧,否则我会很长一段时间持续痛苦。
但痛苦的状态很适合这部剧。季舒远说,我现在理解你为什么想退圈了,入戏的感受确实非常折磨人,可它又有益于这个作品。要想做一个优秀的演员,本质就是在消耗自己的精神。
你别这么说。仲钦伸手搓他的胸口,你一难受我也难受了。
季舒远趁机讲条件:那你每拍完一场对手戏都得过来安慰我。
好。仲钦没有迟疑地说,你想让我怎么安慰你?
让我确认你还在。
季舒远捏住他的手腕,指尖从袖口探进去,另一只扶在他腰侧的手缓缓卷起了衣摆。
季老师仲钦觉得痒,不自觉地往后缩,肩膀撞到冰冷坚硬的墙壁,你、你不要太过分外面还有那么多人
他们看不见。季舒远说,这部戏没有需要你露.肉的地方。
仲钦放弃挣扎,那你快点,不要让别人等太久。
嗯。
季舒远在他身上留下好几处属于自己的印记,摸着看了许久,心里终于感觉好受了一些。
这个人是他的。
鲜活的,温热的,不是幻觉,也不是梦。
季老师,仲钦无奈地嘟囔,你真的很像一条狗,到处圈地盘留印。
嗯。季舒远应了一声,得寸进尺地问,晚上回去,能继续安慰我么?
仲钦想骂他不要脸,但是对上他的眼神,又觉得他好像真的挺痛苦。
这种难以出戏的感受没有人能比仲钦更清楚,那感觉就好像整个人被淹没在水里,不上不下地沉沉浮浮,脑子里的东西上一秒膨胀,下一秒又萎缩。
眼睛看现实的时候似乎总是隔着一层纱,朦胧又模糊。别人跟自己说话也仿佛是从千里万里以外传来,十分缥缈,十分难以捉摸。
就连触觉也会慢上一拍。
所以季舒远完全没有发觉,他刚刚揉捏亲吻自己的时候,有多么用力仲钦身上某两处甚至有些乌青。
他叹了口气,摸摸季舒远的脸,轻声道:季老师,咱们得出去拍下一场了。一会儿戏眼都在你身上,你感觉调整得怎么样了?
季舒远深深地看着他,反应几秒才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行,回去安慰你,你想怎样都行。仲钦道,现在能出去拍戏了么?
又是几秒停顿,季舒远松开他,点点头说:出去吧。
仲钦将手搭在门把上,迟疑片刻,突然回头踮脚献上一个吻,随后凑在季舒远耳边,语气坚定道: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季老师,我爱你,不会离开你。
若是以前,说这类亲昵的话他可能会叫哥哥,但现在这个名词和剧里有些重合,因此他特地避开了那个称呼。
季舒远闻言时呼吸都滞了一下,等到反应过来,仲钦已经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喉结滚动着,按捺住想要将人拥入怀的冲动,侧首看了眼湛蓝的天鲜亮而漂亮的色彩和入戏时看到的截然不同,令人觉得真切。
不远处有人叫导演,季舒远缓慢地深吸一口气,捏了下额角,抬脚走过去。
接下来的几场戏都是裴朗主场。
看见黎白重伤,裴朗立即叫了救护车,同时自发进行急救。
没多久,警察抵达现场,黎白被送上救护车。
裴朗一会儿还得跟着警察去做笔录,此时只能目送黎白的身影。
明明刚刚医生都说了急救做得很及时,黎白不会有生命危险,裴朗却仍然觉得有种喘不上气一般的痛苦弥漫在胸腔里。
他目光紧锁在黎白毫无血色的脸上,脚下不由自主地往那边迈出一步。
直到救护车远去,他才猛然回过神,皱着眉思索自己刚才那股没来由的恐惧到底是因为什么。
做完笔录,警察到小区管理处调监控,裴朗按理说没有资格参与案件调查,但不知怎么的,他默不作声地跟着警察一起查看监控时,竟然没有人过来阻止。
监控里显示,就在裴朗的外卖送达前十分钟,外卖员已经离开电梯,随后进入监控死角。
这栋楼是位处郊区大学城的商住公寓,楼里有好几家酒店,还有各色租客,平常人来人往,安保设施却并不算特别严格。
楼中走廊为工字形,电梯井位于中间,监控的摄像头只对着直通电梯方向的主干走廊,两头的支干走廊都是监控死角,而裴朗和黎白的房间恰好就是支干上最末端两个。
外卖员走到尽头再拐个弯,从监视器里就再也看不见他到底干了什么。
但从案发时间来看,凶手只能是这个外卖员或者裴朗本人。
紧接着,警方一边限制裴朗的出行,一边着手实施对外卖员的追寻,然而不知为什么,明明小区外面一路都有监控,那个外卖员离开公寓大楼后却完全失去了踪影。
警方追查多日,但一直没有搜到人,那外卖员就好像凭空消失了。
于是警方只好再次从裴朗这边入手,将他带到警局接受询问。
审讯室里,裴朗一问三不知。
负责问询的警察大概是热血上脑,突然从胯间掏出手.枪,翻身越过桌子,站在裴朗的面前,将枪口抵住了他的头。
裴朗有些茫然地抬起眼睛,继而意识到一些不合理的地方。
比如他为什么会忘记自己的邻居是黎白,比如外卖员的眼睛为什么让他感觉到无比熟悉,再比如,警察询问一个甚至连嫌疑都不是第一位的目击者,怎么可能用上这样的手段
于是在警察扣住扳机,枪子即将出膛的那一刹,裴朗再次猛然惊醒。
原来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中梦。
而此时此刻他确实趴在电脑桌面前,只是由于太长时间没有使用,电脑已经自动待机,屏幕上一片黑暗,映出了他表情惊恐的脸。
没等回过神,一声细微的啪嗒声响起,屋内骤然明亮。
裴朗扭头看过去,黎白刚从卧室出来,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一副不爽的表情,好像谁欠他八百万,显然起床气还没消散。
清晰的记忆涌入脑海,裴朗意识到这才真的是现实。
现实里,自己和黎白确实是从小一块儿长大、关系好得能把内裤换着穿的死党,但与梦境不同的是,他和黎白根本不是什么邻居,他俩压根儿就住在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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