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就要往地上跪,裴朗连忙把他拽起来,半拖半抱地将人挪去沙发,妥协地说:我答应你,我肯定不会跟阿姨说也、也暂时可以不让你去医院,但是有一点你得跟我保证。
你说。黎白抹了把脸,你说吧,哥,只要不让我去医院,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以后再发生昨晚那种情况,千万别一个人扛着。裴朗拧着眉,解离太危险了,再有类似的情况你一定得告诉我,听见没?还有你那工作
黎白立刻反驳:工作不能丢。
行,那我明天去买个那个什么儿童表,你戴身上,这样我能随时知道你的位置。想了想,裴朗又说,还有这里咱们最好还是别住了,旁边死了人我这心里都总是七上八下的,更别说你
话讲到这儿,他蓦地想起什么,攥住黎白的手腕问:昨晚你下去丢垃圾的时候,看见邻居那边的情况了没?
不知道。黎白摇头,我昨晚上失魂落魄的,自己都神志不清,哪有心思注意旁边?
好吧,没看到就好。裴朗松了口气,怪吓人的。
事情解释清楚,裴朗面对表舅也更加有底气,后面梁升再打电话来,他都非常坚决地拒绝了对方让自己搬家的提议。
再有两天,邻居青年的事情结案,因为没有任何反抗痕迹,插在青年胸口上那把刀只有他自己的指纹,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佐证,最终只能判定为青年自杀。
裴朗却不知为什么,总感觉那个人应该不是自杀。
但他没有任何证据,只是一种没来由的直觉,何况警察调查那么久也没发现异常,哪轮得到他来质疑。
一个礼拜后,裴朗找到合适的房子,和黎白一块儿搬了过去,两人照常生活,日子一长,他们渐渐忘记当初那场自杀案。
除了没有亲吻与性,两人甚至比情侣还要亲密,每日抵足而眠,分享生活里的每一个微小的细节,乃至心理上每一丝微小的变化。
裴朗连游戏也不怎么打了,白日的生活里除了等黎白回家,就是在定位软件上监察黎白的位置。
其实黎白的解离症状并不会频繁发作,倒是裴朗自己的抑郁情况似乎每况愈下。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好像只有黎白是彩色的,对其他的一切事情都提不起来兴致。每次躺在床上他都会有一个莫名的念头,仿佛自己闭上眼睛再也醒不过来也挺好。
自杀案发生两个月后,裴朗照常去找心理医生复查,顺便想拐弯抹角地打探一下黎白那个症状应该如何应对。
其实他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想到怎么开口。但昨天黎白送外卖时站在大马路上突发解离症状,差点儿被车撞死,让他意识到这事儿不能再拖。
到医院进入诊疗室,卓医生依然埋着脑袋不停地写着什么,许久没有理会他。
裴朗安静地坐在凳子上等了二十多分钟,医生终于放下笔,将他引到沙发上,又给他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茶。
聊聊最近的情况?医生温和地笑着说,你看起来好像有点忧虑。
嗯。裴朗捧着茶,沉默一会儿,说道,先讲我自己吧。
医生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最近还是会做噩梦。裴朗说,不过印象都不是很深,醒来就忘了,只记得梦里很痛苦,好像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入睡难吗?医生问。
有好转。
裴朗简单答了一句话,仿佛不想多说。
然而医生敏锐地捕捉到他的情绪,立即追问道:什么原因导致的变化呢?
我裴朗迟疑地看了看医生的表情,低低道,我最近,经常和我的那个朋友聊天
哦,我记得,是叫黎白,对吗?我曾经建议你远离他,因为你们两个人看起来都有一定的心理问题,我对于两个患者单独一起生活这件事情持强烈的反对态度。医生说,所以你认为你的失眠状况好转是因为你经常在睡前和他聊天?
嗯,我觉得和他一起聊天很轻松
裴朗本来想提一下解离症,然而这会儿医生主动谈及黎白的心理问题,他担心医生把解离症和黎白联系起来,一时有些踌躇,不敢再轻易开口。
为什么觉得轻松?医生追问道。
因为我们会提起小时候的事情。裴朗回答说,您知道我们小时候一起生活,有非常多美妙的回忆,每次谈起童年,都会让我感觉非常轻松。
在这种时候,你会感觉到自己和黎白的关系更加亲密了,是吗?
停顿两秒,医生放缓语速,幽幽地说:甚至,你会感觉自己和他几乎就像一个人,因为你们生长环境相同,性格也相似,是吗?
对,没错。
裴朗应答完,忽地有些怔然。
他想起自己两个月前做过一个梦中梦,醒来以后和黎白进行过一次谈话,当时他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奇怪,但没想通。
这会儿他好像有点恍然大悟因为那天黎白说话的语气很像他自己。
黎白虽然对他不像对别人那么温和,有时候也会怼他,也会有不耐烦,但黎白说话时用词一向很文雅。
他很少直白地表达情绪,如果觉得烦躁,他更多的是表现在神态上,并不会说出口。
总而言之,黎白虽然成绩不好,但他言语表达并不粗犷,倒是裴朗自己大大咧咧,不太注重这些方面。
我许久,裴朗仿佛自我安慰一般说道,我觉得,两个人一起生活久了,变得相似,是很正常的事吧?
你们并没有变得相似,只是他在试图让你以为你们相似,乃至于密不可分,几乎可以视作同一个人。医生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他时常面临生命危险,但依然艰难求生,你却总是会有即便去死也无所谓的想法。你们之间看起来他的症状更严重,其实危险的是你。
裴朗愕然:你怎么知道
你仔细想一想,你是不是过分纵容他,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你都会妥协,不管他有什么异常你都会选择相信。医生没有理会裴朗的话,语速越来越快,你过分依赖他,也任由他依赖你,你和他长期接触后几乎切断了所有外界联系,你们简直快要活成同一个人,甚至哪一天你面对死亡也会束手就缚放弃挣扎,因为你觉得他会代替你活下去,是吗?
裴朗呼吸急促得好像过度运转的机器,让人担心他下一秒就会因为超负荷而停止运转。
长达十分钟的安静后,裴朗开口,第一句话却仍是反驳:我觉得您不应该这样说他。
医生叹了口气,摘下眼镜,失望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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