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也会这么苦。
背后的氧气只够1小时,意味着一小时内要么他宰了人鱼,要么他被人鱼杀死。
他所在的世界没有人鱼,而杜彧想象中的美人鱼则是恶名远扬,郁臻只能以面对恐怖片里怪兽的心态来对待即将出现的童话生物。
他贴着壁面缓缓沉至水底,观察上方游动的人影,但他分不清到底哪个是西里尔。
人类和人鱼很好分辨,主要看是两条腿还是鱼尾。
郁臻看见它了,优雅细长,轻摆的鱼尾划出律动的美感。
它轻轻地游近一个慌乱刨动四肢的人影,如鬼魅缠住人身与其共舞;随后,上面的水域绽放一朵血红的墨花!本就不清明的水底被一层红纱覆盖,海水被染红。
一团血之花绽放到飘零不过短短数十秒!一朵紧接着一朵!
开肠破肚的尸体漂浮水面,污秽血色蒙蔽了郁臻的双眼。
太快了,根本看不清!
郁臻摸着墙,平衡身体游离原来的位置。
血色茫茫的浑水里,一缕长发擦着他的脸庞飘过,带来钝重的瘙痒感,他伸出手抓了一下,褐色发丝像海带缠绕他的手指。
一团黑漆漆的影子蓦地逼近!浓密秀丽的头发无重力地飘逸水中,发丝被水的阻力拂开,露出一张雪白晶莹的妖冶面颊!
碧绿的眼眸,柔红的唇瓣
它上半身是尚未长成的青涩少年,消瘦的肩胛与平坦单薄的胸脯,肋骨下方有两道弧形裂口,如鱼鳃在水中翕合开张,可窥见内部粉红的肉腔。
两条瘦而匀长的前臂遍布薄水晶般的半透明鱼鳞,如一副长手套包裹着细弱纤秀的十指,而本该是指甲的部分生着锋利的骨刺,于是那便不能被称之为手,而是一击毙命的利爪。
郁臻背贴着玻璃壁,忘记了呼吸。
那张脸离他仅二十厘米,精致美丽程度超越了他所知的一切形容词。
美人鱼微张开淡粉的樱唇,艳红的舌尖如新荷展露尖角,那两片娇嫩嘴唇如真正的花朵一般裂成八瓣绽开!绝美脸庞撕裂开来,形成一张没有上下颚的圆筒食道,也像巨大吸盘,一颗颗尖利牙齿呈漩涡状细密排列,锋利如钻头的肉红长舌遽然袭来!
果然是恐怖片。
***
天呐!
快看!他们在那里!
杜彧去室外吹了风,回到二楼平台,宾客间发生了不小的骚乱。
大家挤在栏杆边,俯身急切地观望下面的景象,发出抑扬顿挫的惊呼。
人鱼不行了它流了好多血。
那个人是谁?他怎么做到的?
奥拉愤怒地拍着栏杆,喝令道:让他们停下!把他给我拉起来!
杜彧闻声走到奥拉旁边,见立方体彻底变成了一缸血水,有人启动齿轮机关将坠进水底的数根绳索绞起,拖出水里的人。
有些绳子吊的是活人,有些是空的,还有些则挂着残缺不齐的尸体。
习惯于血腥场面的权贵们装模作样地别过头,抑或是用扇子遮住眼睛。
太残忍了。他们说。
奥拉指挥道:把鱼捞出来!检查它的伤势!
杜彧在心里默默祈祷那条不幸的人鱼死掉。
下面的骚乱持续了一个40分钟左右,奥拉等不及了,冲下楼梯察看情况,杜彧见状跟了上去。
幸存的三人被铐住看守起来,他们跪在坚硬的地砖上,头发衣服湿透,滴着血水,神情麻木僵冷不,有一个人例外。
杜彧多瞟了几眼,正是先前悬吊在空中,对他竖中指的那个人
年轻出挑,稍显稚嫩的长相。苍白的皮肤被冷水浸泡,像水潭里捞出的玉璧,莹亮无瑕;湿漉漉的黑发甩过水珠凌乱地贴在额前,眉骨下眼窝深邃,双眸清透有神,恨恨地瞪着他。
奥拉选的人,一向很好看,就是莫名眼熟。
看看看,你还敢看!
郁臻恼羞成怒,他差点命丧鱼口,杜彧居然还用这种波澜不惊的眼光打量他。什么来自天堂的一瞥,都怪他瞎了眼!
要不是顾及梦主意识对梦境稳定性的影响,得罪杜彧他可能死得更惨,他一定破口大骂了。
郁臻默念着:生气使人降智生气使人降智
他埋下脸,努力憋出一个泫然欲泣的表情,蓦然昂头,朝不远处的人投出祈求垂怜的目光。
救救我。他无声地说。
小动物,被水泼得湿淋淋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可怜小动物。
它说:救救我。
杜彧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他绷了一晚上的淡漠厌倦脸,终于出现微末的变化。
*
作者有话要说:
郁臻:我好像是想打人来着(~_~;)
杜彧:有点可爱。
第18章 完美逃亡(七) 进入正题
今夜,女王在皇宫设宴款待宾客,这场喂食人鱼的戏码,是奥拉为晚宴设计的饭后甜点,不曾想竟发生意外事故。
好戏中断,无热闹可看,女王的客人们也陆续散去。
宫殿的满地狼藉收拾妥当,后续事件转移到了一间单独的囚室。
那条凶猛的野生人鱼被枷锁束缚在一方浅池内,头部被迫戴上防止它袭击人类的铁质头盔。
它浓密厚实的长发扑散一池,尾鳍沉在水底虚弱地抽搐着,浅绿鱼尾镀着一层辉丽的银,鳞片如薄切水晶,闪着细碎亮光;绷紧的手肘、后背都生着锋利纤薄的鱼鳍,挣扎时十指骨刺在水池边缘的青砖留下划痕。
一道细细的血流蜿蜒过它白皙的腰腹,流进水里,丝丝缕缕浮于水面上。
人鱼的胸膛剧烈起伏,肋骨下方的鳃随呼吸开合。它滑腻细嫩的颈部被利器割开10厘米长,皮开肉绽,虽然血暂时止住,它却不愿让医生手里的持针钳缝合它的伤口。
但凡有东西靠拢,它便奋起抗争和防卫;那条华美的鱼尾不止是装饰物,倒在一旁鼻青脸肿的护卫便是它杀伤力的证明。
奥拉怒不可遏,厉声质问亲卫队军官:你究竟有没有给他们搜身!?
当然,将军。军官一丝不苟道,我确信他们下水之前,身上绝无武器。
那这是怎么一回事!奥拉指着池子里的人鱼,声色俱厉道,你知不知道它的价值?这是一百年来的唯一一条纯血人鱼!它要是死了,我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军官低头道:这是意外,将军。
奥拉两条细眉拧紧,娇俏的脸蛋蒙上肃杀之气,她转过身,鄙夷地睨视跪在地上的几人,冷声道:到底,是你们当中的谁干的?
现场鸦雀无声,无人敢应答。
小将军人长得甜,脾气却这么差。郁臻默默腹诽完,用眼尾余光去瞟西里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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