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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谈崩了。
何引话音落下，周如宴愣了足有半分钟，才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何引拒绝解约。
寂静的夜里，除了窗外雨滴打到玻璃上的声音，房间里一片安静。两人对坐着，没人说话，空气里弥漫着可怕的沉默。
不知怎的，周如宴忽然觉得很不舒服。他很茫然何引为什么拒绝解约，然而也是从何引说出谈崩了的那一刻起，他才意识到，之前的一切几乎都是自己在自说自话。
签约、解约、对不起、拖后腿、蹭热度这些都只是自己的想法。
何引到底把他作为什么来留在公司的？
周如宴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可塑之才，或者说是什么值得培养的新人。然而何引给他的资源和机会，他都抓紧了使劲努力。现在终于小有成就，也看清了自己未来的道路有多坎坷。而何引，还是要像之前那样，单方面施加压力和命令把他留下。
他觉得何引是朋友，甚至说是恩人，才想退出何引的公司，在完成合同的时候适时离开。而何引这句谈崩了，又把一切打回到刚认识的时候，打回到那种用命令的口气沟通的阶段。
他从来没在和何引谈，何引想留下他，却不问他为什么走，而是命令他必须留下。
你在听吗？
眼前的周如宴许久没说话，何引微微皱眉，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过往的二十几年，何引一直是以自己的职业生涯为首要因素来做未来的规划。然而不知道怎的，从那天周如宴在办公室门口提出要解约的时候，他第一次想要意气用事了。
周如宴现在正坐在对桌，低头沉默着。
何引觉得自己也怪好笑的，自己都搞不清对周如宴是不甘心还是什么别的。大火后跳槽的艺人那么多，没几个公司的老板会抓着人家不放。而周如宴这种满身黑料一屁.股黑历史的，相比之下着实没什么留下的价值。
火了就火了吧，当初收留他就是为了解决停车场的麻烦。而现在麻烦终于要走了，何引却犹豫了。
到底为了什么？
你想清楚了吗。周如宴终于开口，淡淡问他。
何引缓了缓神，轻轻点头。
周如宴一脸平静的表情下，还隐隐留着些刚做过什么激烈心里斗争似的痕迹。他抬头看着何引，清秀的脸上有些隐忍着的情绪。
我可能不会有太多的商业价值别对我期望太大。周如宴扯着嘴角笑了笑，那就，不解约吧。
何引张了张嘴，想说不是因为商业价值。然而他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想让周如宴留下，又只好闭了嘴。
公司会尽力帮助你。最后，他只能点点头，抛了这么句话出来。
十二月的雨都是雨夹雪，雨里带着雪花，落下的时候，半融的雨雪钻到脖子里，冻得人龇牙咧嘴地寒颤。
全球变暖趋势越来越重，今年冬季的温度比去年足足高了五六摄氏度。明明去年的十二月末已经能下鹅毛般的大雪，而今年只是有些落地就化的零星雪片。
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那天，《谍声》上映。
作为有固定背景限制的谍战片，《谍声》算是打了特殊题材的擦边球，能以这种速度拿到准播证并排上院线，着实不易。
档期不错，排片不错，何引参加了例行公事的首映式回来，媒体又紧跟一波宣传，把影片推上高峰。
电影的首映式，半真半假。提问的观众里演员居多，媒体记者也都是打好了招呼才让进来。事实上，还是那句话，无论哪一种身份，一旦参与到娱乐圈的事里，大家就都是演员。
首映式散场，何引从影院的vip通道出来，几个守了很久的粉丝不知道是从哪里钻进来的，脸上冻得有些发红。
男神！男神啊啊啊！
粉丝里小姑娘居多，一个个跟小面包似的挤来挤去，手里拿着何引的海报或本子，还有使劲挤着往前递礼物。
何引总是很心疼这些粉丝，但旁边有工作人员护着，不便多留步，就只好随手的拿了几个人的本子匆匆边走边签名递过去。
好好学习，好好工作，何引对他们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我爱你们。
啊啊啊啊！！！
粉丝里又是一片尖叫。
上了车，经纪人打电话抱怨着影院的安保工作做得不好，连专用通道都能放粉丝进来。韩助理从车后座拿来一件大衣，披在何引腿上。
司机大哥，麻烦空调开足一点。韩助理对前面喊了一句。
刚刚出门时，何引冻得不行。尤其路上还停留下来给几个粉丝签了名，更是有些受不了，腿部一阵钝痛。
面对粉丝和观众，自然要穿得得体优雅，然而大冬天穿一身单衣单裤，就算是价值不菲的羊绒西装，也抗不住低温和寒风。
何引的腿在今年拍戏的时候受过伤，本来按医嘱，吴锐给他放了一个月的假好好休养，却又在关键时刻遇到了周如宴，把那一个月的时间放在了带周如宴训练上。
引哥，引哥？
韩助叫了第三遍的时候，何引才回过神来。
那个，要不先回去换身衣服吧，你这个受不了，别旧疾复发
不碍事。何引对他笑了笑，拒绝了。
他没那么多时间，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正如这个冬天一样，国内的电影行业正经历着一场寒冬。尽管各种政.策条令都在保护本国电影，可终究挡不过观众审美趋势的转变，也挡不过烂片横行的业内环境。
得益于剧本和主演，《谍声》票房没扑，可是剧情却在网上掀起了一场骂战，各路影评家和观众滔滔不绝，一会儿把影片捧上天，一会儿又把影片骂得狗血淋头。
主演是搞笑的？何引那个面瘫王也就算了，女主是什么玩意儿，塞了多少钱送进来的？
何引怎么了？吃你家一口米了？你哪只眼睛看到人家面瘫的？
粉丝滤镜八米厚，你们自己看看你家那位，除了笑还会干嘛，笑笑笑也不知道笑给谁看。这么会笑，鬼知道是靠什么职业出身的
为什么都在吐槽演员，难道不应该说剧情吗？智障男主遇到白莲花女主，还有那个什么鬼密码，编剧脑洞快把太平洋淹了。怎么不说我.党精英都能靠脑电波交流啊？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还挺感人吗。爱而不得，在最美好的时候把一切都打碎。从某种意义上讲，看到了谍战片的新趋势。
你在看影评吗？
吴锐进了办公室，把围巾摘下来，和羊毛大衣一起挂在了门口。她扫了眼坐在沙发上一身低沉气息的何引，立刻明白了他在干什么。
这么多年，何引依然改不了刚出道时的习惯。他参演的每一部影片都要仔细地看影评里关于演技的评价，然后不断反思，给自己来一通血淋淋的自我忏悔。
别看太久了，吴锐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评分还不错了，现在观众都不吃谍战片这一套。这部你要是崩心态，《人芯》一月份上院线的时候，你要怎么办？
何引沉默了一会儿，把手机放在一边，往沙发上靠了靠。
是我的问题。
吴锐皱眉，这句话果然又来了。
她坐在窗边的办公桌前，整理今天送过来的文件：不是你的问题，你的演技在进步，这个我们都有目共睹。
顿了顿又说：你现在已经算是电影行业的代表人物之一，你要是都没信心，那谁来有信心？观众吗？全世界都喊着中国电影不行了，你看那些天王级大佬们，哪一个怕了？
天王上个月还在拍靖导的烂片。何引勾了勾唇角，笑笑。
烂和好是谁怎么评价的？何引，从公司角度上来讲，有票房有钱的确实更好。但从我个人角度上，好片子的角度不应该划分得太单一。吴锐叹口气，其实这些你也都懂，入行这么多年了，我讲道理也没用。你就是对自己要求太高，影响心态。但人总要一步一步来，不要指望每一步都能踩出莲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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