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出身京中的寻常官宦人家,虽与严氏不可同日而语,但因为与严祺气味相投,爱好游乐,在少年时就已经成了好友。
严祺受皇帝重用,也没有忘记带挈友人,这三人靠着严祺一路高升,结党敛财。可等到皇帝收拾严祺,他们瞬间就站到了另一边,拿出各色证据将自己撇清,罪状通通落在了严祺身上。
漪如想,人头落地之时,父亲一定也很困惑,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漪如怎么了?
正当漪如出身,严祺忽而凑过来,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莫不是还病着?
今日还好好的,莫不是又发热?容氏忙将严楷交给陈氏,过来摸摸漪如的额头。
严祺一下站起来,对管事吴炳道:那神仙给的符纸和龙泉山的水,今日可为女君用过了?
用过了,吴炳忙道,小人亲自烧了,送到园子里的。
严祺还想再说,只听漪如道:我不过是在想梦里那仙人的话罢了。
仙人?严祺讶然,什么仙人。
容氏在一旁,将今天徐氏奉旨来府中探望的事跟严祺说了,严祺看着漪如,登时饶有兴味。
哦?他说,仙人与你说了什么,告诉父亲。
漪如眨了眨眼,道:不说。
为何?
仙人说,天机不可泄露。漪如道,若被闲杂人等听去了,我等就要受罚。
容氏忍不住笑起来: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叫天机不可泄露?
我自是不知,仙人说的。漪如道。
容氏张了张口,还没说话,却听严祺让陈氏将严楷带回房去,又令吴炳领着一众仆人退下。
现在无闲杂人等了。严祺无事容氏嗔怪的目光,微笑地看着漪如,将一块饧糖递上前,跟父亲说说,那仙人与你说了什么天机?
漪如看着他,思索片刻,道:仙人说的话一阵一阵的,我时而能记起来,时而记不起来。
无妨。严祺道,你方才想到的那些话,是什么。
漪如接过饧糖,放进嘴里:我方才听母亲提到宋廷机,仙人也说过这个名字。他说此人不久便会做上秘书郎,还会想父亲借钱修一处宅子,就在东街。
严祺脸上的玩笑之色凝住,愣了愣。
夜色正浓。
颐安宫里,王皇后刚刚沐浴出来,身上披着寝衣,徐氏则坐在她身后,将巾子替她擦拭头发上的水。
你说,严祺那女儿,是真的好了?皇后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开口问道。
看着是好了。徐氏道,只是大约昏睡许久,看着不大精神,但说话应答皆是无碍。
王皇后淡淡一笑,目光清冷。
如此说来,却是可惜了。她说,那什么邪祟之事,也好了?
徐氏刚想回答,蓦地想起严漪如嘴里说出的话。
我梦见夫人到鸳鸯湖上去,登上了一艘画舫
舌头一下打住,白日里的心慌,重新又弥漫开来。
第十四章 重生(十三)
鸳鸯湖,画舫,凤凰。
谁人都能拿这些当作童言无忌,徐氏却不能。因为她知道,这都是真的
此事,妾看不出来。她随即答道,不过妾听说,严祺曾寻了一位高人去为严女君驱邪。
说着,徐氏稍稍停顿,道:中宫可想在此事上做做文章
王皇后摇头:还不是时候。圣上对严家倚重得很,莫与他们作对,一切当从长计议才是。
徐氏了然,道:妾知晓。
对于王皇后的心思,徐氏一向清楚。
严漪如和太子的婚事,是当年文德皇后的意思,王皇后并不喜欢。但在面上,她从不曾表露,相反,王皇后与严家的关系很好,至今仍然像文德皇后还在的时候一样善待严家。
这其中的缘由,与王皇后当下在宫中的处境有关。
后宫之中,地位最高的自是王皇后,但最得宠的,却是贵妃韦氏。
这韦贵妃的母家韦氏,是本朝首屈一指的名门,祖上是开国功臣,族中光三品以上的重臣就出过十几位,还出过两位皇后,在朝中根基深厚,可谓首屈一指的望族。
相较之下,皇后的母家王氏则显得平平无奇。若非皇后的父亲曾当过太子太傅,才识深受先帝赏识,王皇后当年也不会入选东宫,当上太子妃。
除了家世出众之外,韦贵妃的肚子也着实争气。侍奉皇帝以来,她接连生育了三子二女,对于子嗣不甚兴旺的皇帝而言,可
谓功勋卓著。
再相较之下,王皇后只有太子一个孩子。
处处不如人,在这般对手面前,自是如履薄冰。王皇后幸好她多年来处事周到,从无失德之处,在朝野之中颇有贤名,就算韦贵妃咄咄逼人,王皇后也还是站稳了脚跟,儿子顺利地被立为了太子。
除此之外,王皇后也极力拉拢盟友,严氏身为皇帝关系亲近的外戚,自然就是重要的对象。
所以对于严漪如与太子的婚事,王皇后从不曾反对。
若摔得再重些就好了。王皇后看着镜中,将眼角的一条淡淡的细纹抚了抚,轻轻叹道,可惜。
徐氏微笑:或许这也是天意,知道她对中宫还有用处。
王皇后不置可否,又与她说了一会话,没多久,一名宫人隔着鲛纱帐,在外面向王皇后禀告:圣上今日去了韦贵妃那边,不过来了。
片刻地沉默之后,王皇后道:知道了。
她看向四周精心摆置好的灯烛,锃亮的香炉里烟气淡淡,里面正燃着皇帝最喜欢的香品,是她亲自调制的。
落寞之色,在那张保养得法的脸上一瞬即逝。
你今日辛苦了。她对徐氏轻声道,回去吧。
徐氏应下,行礼告辞。
夜风缓缓拂过,夏虫的鸣叫声,在宫苑中此起彼伏。
女官命妇在宫中也有住所,离颐安宫不远。徐氏在这里自有一处宫室,叫兰苕院。
才进院门,徐氏忽而见里面闪出一人,吓了一跳。
第十五章 重生(十四)
再回头,自己身后的宫人不知什么时候都没了身影。
怎现在才来。那人低笑,一把将徐氏揽到怀里。
徐氏抚着胸口,只觉心烦意乱。
怎么了?那人察觉到徐氏心不在焉,道,心中有事?
徐氏嗔一声,都:无事,不过有些乏了。
那人笑了笑,在她臀上用你捏了捏,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脖颈上:这就为你解乏
你发的什么疯。将儿女们都哄睡之后,容氏回到房里,对严祺道,漪如说个梦罢了,你竟把旁人都撵走,传出去,又是捕风捉影。你也知道府里这些人的嘴是个什么德行,前阵子传她中邪还闹得不够么?
严祺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只茶杯,一边喝茶,一边聚精会神地翻书。
放心好了,仆人么,下重手管一管,自是能管住。日后谁再胡说,我就将他们的牙都拔了。他说,我却觉得,漪如所言颇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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