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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青拿天鹅(5)(2 / 2)

记不全自是漪如胡说的,她知道就算全说出来也没什么大用,因为前面这三个,只要皇帝想重判,每一个都够全家掉脑袋。

严祺又向漪如问了许多,漪如一一答来,以做梦为由,只挑要紧的说。

比如,办案的都有谁。当严祺听到宋廷机等人的名字时,脸白了一下。

除了这些人,你还梦见了谁?严祺紧问道,都是何人害我?

多了。漪如想。

我记不得许多。她说,不过那些人都是奉着圣上的旨意,父亲说要面圣,却一步也离不开牢房。

严祺看着漪如,目光沉沉。

夜色已深。

但严祺和容氏仍坐在榻上,各不说话。

容氏拿着绣绷做着女红,却心烦气躁,一不小心还扎了手指。

严祺听到她轻哼出声,回神,忙将她的手拉过去查看。

容氏看着他,踌躇片刻,道:漪如说的那些,你觉得都是真的?

严祺没说话。

他心中也疑惑不已,想不出头绪。

原本,他听漪如说那是梦里见到的,还松了口气。

毕竟她梦里那仙人的话已经得了印证,如果这事也是仙人说的,严祺怕自己会睡不着觉。

没想到,他现在更睡不着了。

漪如说的虽是梦里所见,但其中处处所言,都让严祺细思极恐。

她虽经常入宫,但最多只在那两三处宫室中打转。朝堂是怎么样的,天牢是怎么样的,还有处决人犯时是怎么样的,一个九岁孩童怎会知晓?

第二十二章 重生(二十一)

至于那些罪名,从漪如口中出来,一个一个有模有样。每一个下面,严祺都能说出几个获罪倒霉的大官来。这些,一个九岁孩童又如何编造?更别提,漪如还说出了好些人的名字。

宋廷机什么的,他们与严祺来往甚密,会被提到并不稀奇。但其中还有那么两三人,严祺不过刚刚认识。

他开始努力回想,自己是不是在漪如面前提过他们?接着又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在喝醉了酒的时候,跟容氏说话,说过朝堂、天牢和刑场的事,被漪如听了去?

容氏见严祺不答话,催促道:说啊。

严祺叹口气:她也说了那是做梦,我怎知是真是假。

容氏哼一声,道:你啊,先前宋廷机真升了官修了宅子,你高兴得似得了宝似的。如今听说要满门抄斩,却又说那是做梦不知真假。你不过是巴不得,好事都是真的,坏事都是假的。我却觉得,你将漪如所言当作真事,倒也无妨。

严祺讶然:怎讲?

自是要你远小人亲贤人。容氏语重心长,我早说过,宋廷机此人,既街坊风评不佳,那必不是什么好人。你再看看你那一干酒友,全都在漪如说的人里面。他们每日对你追随左右前呼后拥,难道真是喜欢你么?不过是见你使钱大方,又跟圣上亲近,能给他们带来好处罢了。这样的人,哪里有什么真性情,全是惯于逢场作戏的。

你好的时候捧着你,你不好的时候便落井下石,古往今来,这样的人难道少么?

严祺一向不爱听这话。

在他看来,这些人是看中了他的好处才贴过来的,没错。但人生在世皆以利往,也只有能让别人有利可图,别人才会聚过来。古往今来的英雄人物,谁不如此?能让人看得上,心甘情愿跟随,那就是了不得的本事。

但现在听得容氏的话,他也觉得有些踌躇起来。

他自来到京中生活,与宫中来往频密,知道许多事。从小到大,倒台的权臣他见过不少,世态炎凉也见了许多。不过,他一直觉得自己当下是刚刚起步,正当笼络人手之时,当广纳贤才来者不拒。

至于以后会如何,等以后再说。

现在,严祺也这么想。

但当有人跟他说,自己或许会死在这些人手上的时候,那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严祺想到漪如诉说的梦境,脊背又是一阵发凉。

容氏看着他那变幻不定的脸色,道:怕了?

严祺啧一声:她言之凿凿,岂有不怕之理。

容氏道:我且问你,若这梦境是实情,你待如何?

严祺张了张嘴,好一会,讪讪道:总不好造反。

容氏的嘴角抽了抽,笑出声来。

造反自是不可行。她给严祺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道,你又不是啸聚山林的好汉,使不得刀弄不得枪,如何造反。我问你,你可算过命?

严祺看着她,摇摇头。

他虽然敬重鬼神,逢庙必拜,但一向对卜问之事敬而远之。

算命做甚。他说,算好了欢天喜地,算不好便愁眉苦脸郁郁寡欢,一切自有天意,我不做那等蠢人。

容氏嗤笑:那你为何听了漪如的话这般紧张?她也不过是跟算命的一样,说了件坏事罢了。

那不一样。严祺随即道,算命的只会说是凶是吉,却不会把全家人如何获罪如何赴死都说出来。

说得再清楚,也不过是一场梦罢了。容氏道,你不曾听漪如说么,那时,阿楷和老三都大了,就算成真,也还有许久。

严祺愣了愣:你的意思

老人常说,天机不可泄露,为何?容氏道,乃是因为天机一旦示人,人得了预兆,便会做出趋吉避凶之事,那天机便也就不灵了。如今这事也是一样,知道了哪些人要害你,你便离得远远的,这梦中之事自然也就不会成真。

说罢,她叹口气:文吉,我方才在想,这或许便是文德皇后和你父亲他们在天有灵,怕你前途有难,托漪如给你警醒。你既然觉得该信,便莫辜负这一片深意才是。

严祺闻言,露出豁然开朗之色。

他站起身,搓了搓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未几,又看向容氏,目光灼灼,露出笑意,上前抱住她,用力在她脸上亲一口。

静娴,你果然是我贤内助。他高兴道,什么都难不到你!

容氏唬了一下,满面通红地瞪他一眼,却也不由地跟着笑。

这些话,你父亲当年与你说了不少,我也与你说了不少。她嘴上仍不饶人,嗔道,你全听不进去,到头来,还不如女儿做了个梦。

我怎会听不进去,我时时都记着。严祺赔笑,女儿这梦,充其量是将那最后一点茅塞拨开。若无夫人长久教诲,我又岂有如此慧根。

容氏被他哄得终于心情舒畅,得意道:那还用说。

严祺确实把容氏的话听了进去,从此之后,宋廷机等狐朋狗友招呼他去玩耍喝酒,他都推辞了。

平日里在官署或别人家里见面,严祺虽仍然客客气气,却不再与他们深交。

许多人都诧异不已,还有人受了宋廷机等人的委托,登门来找严祺,向他打听可是出了什么事。

严祺自不会将实情告知,只说自己近来身体不适,又想多看看书,故而闭门在家。

他要看书?酒局上,高咏一手搂着歌伎,笑一声,将牙箸放下,确是该看,他肚子里的书,只怕连乡塾里的七岁小儿也不如,不知论语看全了不曾。

郭昌握着酒杯,沉吟片刻,看向喝闷酒的宋廷机:你前阵子不是向他借了好些钱,他问你还了么?

那倒不曾。宋廷机道,我前两日派人送了些利钱去他府上,倒是被他退了回来,说不必给。

那不就好了,高咏摆摆手,放心好了,严祺严文吉,此人我们难道是第一天认识?看着吧,过不了几日,他便会出来找酒喝。

第二十三章 重生(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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