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有了大把闲暇,又无事可做,便索性每日抓着漪如和严楷读书习字。
漪如还好,读书认字不在话下,且严祺对她的要求不多,轻易也就放过了。严楷则不一样,被严祺逼着背书练字,每日都要哭闹上几回。而严祺显然不打算像从前一样
纵容他,而是前所未有地望子成龙起来。
虽然严祺自己读书并不怎么用,但用来对付严楷,乃是绰绰有余。他雄心勃勃,给严楷定下了每日要背诵多少文章,认多少字,不完成不许去玩,也不许歇息。
严楷本以为到了外祖家,可以不必像在驿馆里那样处处被大人提醒注意规矩,不料,竟是离开一坑又入一坑,犹如晴天霹雳。上次容昉夫妇去京城的时候,对严楷可谓疼爱有加百依百顺,事到如今,母亲不在身边,严楷只能能对付父亲的,只有外祖父和外祖母了。
于是,父女三人各怀心思,一致盼着容昉回来。
容昉夫妇回来的日子,在五天之后。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漪如正坐在容昉书房的榻上,翻着他的账本。
漪如并不像严祺那样百无聊赖,也不像严楷那样深受迫害,她在这宅子里,找到了一个乐趣。
那就是容昉书房里的账本。
它们整齐地摆在书架上,漪如从第一本翻起,只见容昉在扬州的货栈每日出入数目都清晰地记在上面。漪如计算着每一笔买卖赚了多少亏了多少,看得津津有味。
侍婢小娟跑来对她说:容公回来了,主公说让女君去堂上。
漪如闻言,心头一喜,连忙放下账本跑出去。
只见堂上颇是热闹,容昉夫妇风尘仆仆,见到严祺,亦喜出望外。
漪如来到的时候,二人才进门。林氏已经将严楷抱在了怀里,
容昉的脸上仍带着讶色,听严祺说着缘由。
见漪如也来了,夫妇二人更是高兴。
见礼之后,林氏放下严楷,将漪如拉过去,左看右看,笑道:我方才入城之时,就听到马车外头有喜鹊在叫,觉得定是有什么好事。你外祖父却说我喜欢无端肖想。如今看,不是有了喜事又是什么?
容昉也笑:谁让那喜鹊刁钻,只让你外祖母一人听到了。
说罢,他和林氏一人牵着一个,春风满面地往堂上而去。
夫妇二人从余杭带回了许多特产,其中不乏各种好吃的。呈上来之后,林氏给严楷和漪如两只手都塞得慢慢,无聊了多日的严楷两眼发光,吃得嘴巴鼓鼓。
你方才说,此番来,原本是做副使?寒暄了一会,容昉和严祺说起正事,道,既是朝廷命官,又怎住到了此处来?
严祺摒退左右,将那前后之事大致说了一遍。不过对于漪如得了神仙启示的事,严祺没有提,只将自己和王承业的分歧说了一番。
容昉听罢之后,微微皱眉。
如此说来,你却是难办。他说,你答应了皇后看着崇宁侯,可论官职,却在崇宁侯之下,但凡有话,也只能劝着,他听不听却由不得你。这两头不讨好,岂非要受那夹板气。
严祺道:岳父所言极是,故而小婿决意趁早抽身,远离是非。
容昉颔首,又道:可这巡察使任期有数月之久,文吉便打算这般一直称病么?
严祺道:我想过些日子,就以养病为由,向朝廷正式请辞,让朝廷另派副使来。只是这一去一来,只怕也要费上两个月,这些日子,就要叨扰岳父岳母了。
这有何难。林氏笑着抚抚严楷的脑袋,道,我这宅子人少,平日冷清,任凭你住多久也无妨。
说罢,她想了想,又道:我记得崇宁侯从前与你关系甚善,莫非这些日子也不曾来探过病?
来过。严祺答道,他虽在此事上与小婿有所分歧,可到底一事归一事。这些日子,他亲自来过两三回,每日也有人来探望。故而小婿让庖厨中一直炖着药,但有外人来时,便将药取来,再往床上一躺。平日里,小婿日日待在这内宅之中,不迈出一步。
林氏和容昉相视一眼,各有些不放心。
这宅子就在扬州城中,离驿馆也不远,你装病的事,可要小心被人传出去。这扬州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装几日还好说,日子长了,只怕难免露出些蛛丝马迹来。
严祺苦笑:小婿亦知此理,但眼下也只有如此。朝廷那边,小婿会尽快请辞,免得夜长梦多。
容昉抚须,却道:我倒有一法,可免得节外生枝。
何法?严氏忙道,请岳父指点。
容昉道:余杭外海,有一个地方,名叫莲花洋。其中多有岛屿,古往今来皆被视为仙山。
最出名的一处,叫做梅岑山,乃汉时一个叫梅福的方士在此修道得名。这岛上,道观佛寺林立,风光绮丽,乃上好的游览之所。我前番与一友人相约前往游览,不知文吉可有意同行?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外祖(下)
严祺讶然,道:岳父的意思,是让小婿借治病之名,随岳父一道去那梅岑山?
那梅岑山,传说庙观皆灵验,前往治病求药之人向来不少。容昉道,你以治病为名前去,可谓合适。
严祺颔首,露出敬佩之色,笑道:岳父果然足智多谋。说罢,好奇道,岳父到那梅岑山去,原本也是要求仙问道么?
这倒不是。容昉道,我到梅岑山,乃是与一友人相约。
友人?严祺道,未知是何方贤达?
也是个机缘。容昉道,这位友人,是我在余杭结识的,乃相逢恨晚。我和你岳母此番之所以在余杭逗留了许多时日,也是因着他。
严祺愈加好奇:哦?
这位友人,姓吕,名缙,字重阳,与我同岁,乃荆楚人氏。他也是经商之人,近年常走扬州和广州之间的海路,刚刚在广州购得了一艘大海船,开到扬州来。他见我对广州海船感兴趣,便邀我一道乘船出海,试一试水性,顺便再到梅岑山这等名胜去游览一番。
严祺了然,想了想,道:这位吕公,想来是个性情中人。小婿曾听老田说,广州的海船万金难求,朱公买到了,不急着用它贩货把钱赚回来,却要载着岳父出海去游玩,倒全然不像是个商贾的做派。
容昉颔首,道:据他说,他祖上也是仕宦之家,只不过他不爱做官,倒喜欢做做生意,常年四处行走游览,过些自在日子。
严祺想,这倒是跟容昉如出一辙,一个不爱做官,一个不爱做地主乡绅,只喜欢四处奔波做生意,怪不得相见恨晚。
如此,全凭岳父吩咐。他说。
此事议定,林氏带着漪如和严楷到后院去了,容昉则带着严祺到书房里去闲坐,聊些家中的事。
坐定之后,仆人呈上茶来,严祺端起杯子喝一口,目光闪了闪,对容昉道:岳父如今,将生意都放到扬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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