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屁的太子妃。漪如心想。
管事多虑了,我不过是帮忙,做生意是远远说不上。漪如道,别的不说,那区区一箱子,能做出什么生意。
说罢,她将话头一转:不过我在扬州时,见到些市肆货栈的兴旺之态,倒想起了管事来。我记得,管事从前也曾经商,是么?
吴炳一愣,答道:正是。
不知当年管事做的事什么生意?
也不是什么大生意。吴炳有些讪讪,道,不过是夏则资皮冬则资絺,做些囤积倒卖之事,挣一点利钱。
据我所知,管事当年挣的
可并非只是一点。漪如道,管事的本事,扶风乡间闻名,还出资修建乡塾,扶助孤寡,颇有仁善之名。
提到这些,吴炳默然,少顷,苦笑道:已是过去了许久之事,不足挂齿。
怎会不足挂齿?漪如道,管事当年若非误入歧途,想必生意仍然是好好的,也远不会沦落到卖身为奴的境地。先前管事做下的事,我说过不会追究,那便不会追究。不过管事那一大家子人还是要养的,将来也仍然需要钱财维系。不知管事可曾想过,将来这些钱财从何处而来?
吴炳似乎明白了漪如的意思,望着她,惊诧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正月过了初十,便到了一年最闲的时候。
年节的各种祭祀、人情来往已经做完,而朝廷还在放假,满朝文武贵胄无事可做,正好有空闲交游。故而初十之后,京城中的盛会就多了起来。
每日,严祺和容氏都要盛装打扮,不是去别人那里赴约,就是别人到家里来赴约,都是必要的来往,推也推不开。
漪如虽年纪小,邀约却也不少。有些是容氏这边的女眷聚会,有些则是闺秀们的游乐,有好几次,温妘问她跟不跟她出门去玩。
若是上辈子,漪如来者不拒。尤其是她跟太子定婚之后,在那些场合里,看着那些平日里不对付的人向她露出尴尬而生硬的笑容,说着讨好的话,她觉得十分爽快。
不过现在,她全无兴趣。天气日日晴好,连严楷都跟着严祺赴宴去了,容氏也抱着玉如出门访友,漪如却甘愿一个人留在家中。
书房里,炭火温暖。
她半躺在软榻上,一手拿起刚刚剥好的烤栗子放到嘴里,一手拿着书,看得聚精会神。
陈氏曾不敢置信,特地过来看她在做什么,见到那书封面上的列女传三个字,放下心来,面带微笑地走了开去。
这书跟列女传的关系,自然只存在于封面。它是漪如从别处拆下来做成的伪装,将它套在那些闲书外面,能挡住所有人的窥视,十分好用。
而她真正在看的,是李霁送来的一本新书,说的是一个身怀异能的医家弟子,给各路妖魔鬼怪医治疾病,顺便伸张正义的事。作者写得不错,但在漪如看来,李霁在书上的批注更是有意思。
这些书,凡是他自己看过的,上面都会留下李霁的批注。有时寥寥数语,有时却是长篇大论,专门写出一张纸夹在里面。漪如看的时候,时常觉得李霁这批注比书上的情节还有意思。
比如她刚刚看完的这段,写的是一个绝世奇才,天生俊美无匹,文武双全,娶了天下第一美人做妻子,还收了三十二房小妾,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他功成名就之后,四海皆服,当他驾临皇宫,连被誉为谪仙的太子也被他的风姿所倾倒,甘愿将储君之位拱手让出,做他的臣子。
看到谪仙 二字的时候,漪如怔了怔,而后,就看到了书页下方李霁的批注:狗屁。
漪如几乎将嘴里的茶喷了出来。想到李霁看到这段时的心情,以及写下这两字时的表情,只觉莫名好笑。
正当她兴致勃勃地往下翻,突然,旁边半开着的小轩窗上,传来一个声音:何事这般好笑?
漪如抬眼看去,愣了愣,倏而面色一变。
站在那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子。
第一百五十五章 春寒(上)
漪如一个激灵把书阖上,看着太子,很是不可置信。
只见他显然是骑马来的,身上披着狐裘,鼻子被寒风吹得微微发红,却显得脸愈加棱角分明,有了些大人的模样。
她忙起身下榻,按捺着心中的惊疑,向仍站在窗外的太子一礼:拜见太子。
太子没有说话,未几,目光落在那列女传的封面上,似在打量。
太子殿下!这时,窗外传来了陈氏的声音,奴婢失仪,罪该万死!不知太子殿下驾临,未曾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漪如看去,只见陈氏领着一干仆婢慌慌张张地来到,在外面院子里跪了一地。
太子似乎对这等场面颇是满意,笑了笑,道:众卿平身。我今日到了附近,想起父皇去年曾说起府上园子修得好,一时兴起,便顺路来看看。
陈氏闻言,欣喜不已,却又露出惶恐之色,道:可今日甚是不巧,主公夫人还有亲家公亲家母都出门做客去了,请殿下稍候,奴婢这就去将他们请回来!
说罢,她便要走开。
太子却将她叫住:不必去叫他们,我看看便回去。说罢,他却转过头来,看了看漪如。
漪如一愣,随即看到陈氏在那边疯狂地朝她使起了眼色。
女君。这时,两名侍婢已经走进书房来,脸上笑嘻嘻的,陈阿姆让我等来为女君更衣。
漪如看了看她们手里捧着的裘衣,在心里翻个白眼。
先前,皇帝在殿上对漪如和太子的婚事表态,已是让严家上下精神大振。每个人都在议论着漪如将要进入东宫当太子妃,严家必然会更加兴旺。
而现在,太子竟亲自驾临严府,更似火上添了一把油。
天气晴好,南园里鸟语阵阵,几树桃花已经迎着暖阳开放,粉白相间,颇是好看。除此之外,园中草木萧索,唯一能看的,就是脚下的路。
南园里的路,都是小径,用鹅卵石拼出各式各样的花样来,色彩纷呈颇具匠心。每个第一次到严府来的客人,看到这般漂亮的道路,必然会恭维一番。
不过,太子显然并不是来观赏这些的。他走在小径上,慢悠悠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漪如跟在后面,听到身后隐约传来吃吃的笑声。转头望去,几个小婢在园门那边探头探脑,随即缩了回去。
一群不知死活的。漪如心想。要是她们知道在上辈子会因为这狗屁太子被拉出去卖掉,也不知道她们还能不能笑出来
你为何不去玉泉观?过了一会,漪如突然听太子问道。
漪如看了看他,道:太子今日驾临寒舍,莫非就是为了问此事?
太子没回答,淡淡瞥她一眼:是我问你。
道理我那日都与临淮郡主说了。漪如道,我外祖父外祖母好不容易进京来,我要留在家中陪他们。
你外祖父外祖母?太子的眉梢微微扬起,露出些轻蔑之色,
莫不就是经商的?
这神色,漪如倒是不陌生。
从小到大,太子私下里见到她时,最经常露出的就是这副模样。
漪如毫不避讳:正是。
太子的唇角弯了弯,神色依旧嘲讽:方才你那乳母说他们跟着你父母出门做客去了,能得公侯带挈的商贾,天下可绝无仅有。
漪如冷笑一声,道:正是。我外祖父在南阳和扬州都有货栈,诚信经营,童叟无欺,一饭一衣都是自己辛苦挣来;我外祖母勤俭持家,为人豁达,邻人乡人无不称赞其和善。世人常说不以衣冠论君子,不以出身论英雄。似我外祖父外祖母这等品性,无论在可出皆可受人尊敬,又何须别人带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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