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他做甚。她无奈地说,阿霁,你既然不喜欢那些画,我便不会再做,说到做到。
谁说我不喜欢?
漪如一愣。
她看着李霁,有些不可置信:你喜欢?
我不过觉得那上面的人画得矫揉造作,太过无趣罢了。李霁道,他若能画得好些,亦无不可。
漪如的目光闪了闪,仍狐疑地试探:你是说,如果他画得合你的意,你便让我继续做这时世画么?
这市面上用我名头来做的时世画多了去了。李霁淡淡道,方才孙先生也说了,你不做,自会有人去做。与其由别人胡编乱造,倒不如让自己人来。
漪如眼睛一亮,露出喜色。
扬州城里的画工众多,漪如那时世画的原画,出自一个叫杜弥的老画工之手。
我带你去亦无不可,不过那杜先生脾气颇是乖僻,见面之后,说话要让着些。若惹他不高兴,他宁可没饭吃也不会动笔。漪如对李霁道,稍后见了面,你最好不开口,有什么话,让我来说便是。
李霁不解,道:既然这般不好打交道,你找他做甚?扬州莫非没有别的画工?
漪如鄙夷道:你以为找一个画得好价钱又合适的画工容易么?你觉得那画不入眼,可我看过许多,只有这杜先生的手笔最得人心,也最是适合。
李霁道:你如何知晓他的手笔最得人心?
漪如看着他:你可知道《王世子征夷录》?
李霁愣了愣。
漪如特地回了一趟家,将一本书取来,交到了李霁手里。
李霁翻开看了看,发现这是一册画本,封面上赫然写着《王世子征夷录》几个字。继续往里面翻,只见全都是一页一页的小画,其中的内容,正是李霁征讨交趾的事。
他大致翻看一遍,只见自己那些经历,在这画本里被描绘得颇是神奇,各种妙计和奇遇眼花缭乱跌沓起伏。不过李霁也是博览群书之人,对这等手法并不意外。让他颇有兴趣的,倒是这画本的画工,活灵活现,画面也精彩。李霁仔细看,发现上面王世子的模样,颇有几分那时世画上的影子。
这画本,也出自那杜先生之手?他问道。
正是。漪如道,就在去年,这画本卖得十分好,风靡一时。可就是卖得太好,被一个从京城里来扬州巡视的大官看到了,下令将市面上的画本都收缴了去,那位杜先生差点被抓了进去。
为何?
当然是因为你。漪如道,朝廷那般不喜欢你,怎会容得这夸你的东西大行其道。
李霁道:那时世画呢?它也是夸我的,怎不见朝廷禁?
当然也禁了。漪如道,据说那阵子,画铺里将你的画都收了起来,等风头过去才敢重新摆出去。
说罢,她认真道:阿霁你看,我就是不服气他们这般待你。他们越禁,我便越要做。百姓喜欢你,这些东西才能卖得好,也是因此,才会遭人忌惮。阿霁,你说我做得对不对?
李霁转头看她,只见那脸上颇有些正气,仿佛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义举。
如此说来,你拿我来做时世画,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响应民心,替天行道?他说。
那自是不至于,不过我也不曾做什么坏事。她说着,脸上又露出讨好的笑,眼巴巴地望着他,对不对,阿霁?
说来说去,还是怕他计较那画的事。
李霁唇边的胡子微不可见地动了动,没答话,却看了看窗外:可是到了?
马车穿过半个扬州,来到护城河边上。这是一片颇为杂乱的去处。屋舍各式各样,大多狭小低矮,路面狭窄,出入之人也皆是贩夫走卒。
漪如让车夫将马车停在一片开阔些的地方,撩开车帏,下车去。
李霁也跟着下了马车,跟着漪如往街上走。这里人来人往,街面上也颇是热闹,各色人等杂居。漪如和李霁今日的衣着虽也是普通,但齐头整脸,手脚干净,站在这些人之中,仍是颇为打眼。
汪全和另外两个侍卫皆警惕起来,不动声色地跟在李霁和漪如身旁。
李霁瞥向四周,只见路边站着不少闲人正将目光打量而来,不过大多不是看他,而是看漪如。几个墙根下乘凉的年轻人还朝她吹起了口哨。
漪如却对此似乎习以为常,指了指不远处街边一处挑着旗子的酒肆,道:去那边。说罢,径直快步走过去。
突然,身后有人喊道:让开让开!莫挡路!
手臂突然被拽住,漪如被拉了回去。
一辆马车急急地从狭窄的路上跑着,堪堪擦肩而过。
她惊魂未定地望去,街上传来一阵骂声,如同热锅上浇了一勺水。
李霁的手握着她的手臂,皱眉看了看她:无事么?
无事。漪如道。
李霁却没有松开手,四下里看了看,道:随我来。
说罢,他将漪如挡在身旁,带着她从人群间隙里穿过,往那酒肆而去。
第一百九十六章 画工(下)
在酒肆里,漪如买了些酒肉,让掌柜的包好。
李霁看了看,道:这是给那位杜先生买的?
正是。漪如道,他没有别的嗜好,就爱酒肉,买些去看他才好说话。
说话间,掌柜已经麻利地把食物和酒罐包好,用细麻绳捆作一处。
漪如付了钱,正要拿起,一只手却伸过来,将东西都提起。
走吧。李霁一手拿着酒肉,一手握着她的手臂,带着她继续往外面走去。
这个地方是贩夫走卒三教九流聚居之所,路上行人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有。不过纵然如此,漪如和李霁还是颇受人瞩目。
漪如知道是什么原因,因为李霁一直拉着她的手臂没有放开。年轻男女拉拉扯扯,在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李霁显然也发觉了别人的目光,却仍旧我行我素,并不松手。
快松手。漪如忍不住道,我又不是小儿,自己会走路。
不放。李霁将身体稍稍侧过,带着她躲开一队迎面走拉你的挑夫,道,你便是总觉得无事,才松懈大意,以致方才差点被那马车撞了。
漪如无语。这人莫不是被人刺杀多了,到哪里都疑神疑鬼。
我小心些就是。漪如掰他的手,孤男寡女拉拉扯扯,你不怕别人说你浪 荡?
有甚可怕,李霁不以为然,他们不知道我是谁。
漪如反驳:他们却知道我是谁。
你下次可将羃离戴上。
李霁不耐烦,把手放开,却仍拽着她的袖子:那画工究竟在何处?
漪如熟门熟路,带着李霁一路穿过巷子,走到了一处小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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