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仍是漆黑,火把光只能照出三步之内,再往外,什么也看不到。雨滴时而从树叶上落下,噼噼啪啪,淋漓不止。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声响。
好一会之后,二人确定并无异状,这才放下心来。但他们不再敢说话,也不敢再耽搁,打算立即离开。
那人拿出迷药倒在帕子上,扯开麻袋,正要捂在漪如的口鼻上。突然,她睁开眼,将手上的一支簪子狠狠猛地刺过去。
簪子正正刺入那人的眼睛里,他惨叫起来,捂着脸倒地。
另一人见状,急忙抽刀扑来。
漪如并不曾被那迷药全然放倒,方才被人扛在肩上一路晃着,已经有了几分清醒,故而看准时机自救。
但那药效毕竟还在,方才这一击,漪如已经用尽了身上能使的气力。她再想逃走,脚下却软得很,根本用不上劲。才迈步,她就跌倒在了地上。
那贼人追上前,正要一刀将她结果,突然,一个身影跳出来,直直地窝心一脚,将他踹飞。
他的后背重重撞在一棵大树上,火把和刀一并落地。
接着,一把剑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火把的光照明灭不定,映着面前那少年的脸。只见他那眉目愈加冷峻,周身着咄咄逼人的杀气。
你们是何人?谁人派你们来的?他冷冷道,说出来,饶你不死。
那人面如土色,望着他,目光不定。
突然,漪如的声音响起:阿霁当心!
李霁目光一凛,将脚下那把刀踢飞,一下插在了后面那贼人的喉咙上。
他被漪如扎伤了眼睛,本是血流满面,此时再度倒地,气绝身亡,死状颇为狰狞。
那刀落在了漪如面前,她连忙拾起来。腿仍然是软的,她坐在地上,望着李霁的背影,心乱跳着,自己也分不清是害怕还是高兴。
可当李霁还要逼问那人,却见他突然嘴上一动,眼睛发直。
李霁暗道不好,忙用力掐住他的两腮,但已然来不及。贼人的嘴里淌出鲜血来,未几,翻了白眼软倒下去。
漪如瞪大了眼睛:他他死了。
李霁俯身,摸了摸那人的脉搏,少顷,道:是咬毒自尽。
说罢,他拾起火把,让漪如拿着,自己则在尸首上翻检。
你要做什么?漪如忙问。
看看有什么物证,以弄清他们来历。
漪如又问:你怎会在此处?
李霁正要回答,突然,听得一阵隆隆的声音,不像是雷声,却似正朝这里逼近。
他神色一变:是山洪!
漪如蓦地想起先前她听到那些军士的议论,说每逢下雨,这山中就免不得发起山洪。
扬州一带气候湿润,也颇有些山,漪如见识过山洪过后的狼藉之状,时常还会搭上些人命。她不由慌了神,忙扶着旁边的树站起来。
不待她站稳,李霁已经一把将她背起,朝高处跑去。
不等二人跑多远,那山洪已经冲下,只听得巨响,脚下震动,身后传来树木摧折倒伏的声音。
漪如趴在李霁的背上,能感受到他的温热,似乎浑身的肌肉几乎都在使劲。
她不敢往后看,只将手伸着,让火把照清前方。
这荒山之上,根本没有路。李霁借着火把的光照,穿过树木和草丛,虽深一脚浅一脚,但算得稳当。
跑了好长一段路,二人到了高处,听得那动静平息了,终于停下来。
雨仍旧下着,将李霁的头发淋得湿透。
漪如这才想起自己身上仍披着雨篷,忙脱了,撑在上方,跟他一起挡。
我们现在怎么办?她问,寻路回去么?
李霁想了想,道:当下天黑,来路也毁了,我们不知方向,不可胡乱走动。再者这山洪不知何时还会下来,贸然下去,难保会遇上什么事。不若寻一个稳当之处,捱了这一夜,明日再做打算。
漪如想了想,觉得也是这道理,应下来。
李霁不多言,背着她继续往高处走。
漪如忍不住问道:你还未跟我说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么多人去寻太子,怎么就你不见回来?你那些侍从呢,怎不见他们?
李霁没回答,却忽而问道:先说说你。我早让汪全送你回去,你怎又回来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雨夜(下)
漪如道:自是担心你。太子已经回去了,别的人也回去了,独独不见你,难道不让人担心?天黑了又下雨,我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说罢,她催促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话,你这里究竟出了何事?
也没什么事。李霁淡淡道,不过是遇到了一伙刺客。
漪如怔了怔,心骤然一沉。
刺客?她说,就是行刺太子那些人?
不知。李霁道,我和一干随从进山搜寻太子,到了一处人迹罕至之处,他们就杀了出来。当时敌众我寡,地形于我等不利,我与刺客搏斗时顺着山坡滚下,便与其他人失散。
漪如大吃一惊。方才事急,又兼光照微弱,以至于她不曾看清李霁身上是何模样。
你受伤了么?她忙问。
不曾。李霁道,不过是被树枝刮破了些衣裳。
漪如忙道:你放我下来,不必背我。
李霁不耐烦:我若受了伤,方才如何对付那两个贼人?又如何背着你走到此处?再说了,你连站都难,怎么走?到头来还不是要我扶你。
漪如哑口无言,只得作罢。
那她说,后来呢?你便误打误撞救了我?
也要多谢那两个贼人不曾舍弃了火把,否则我也不会望见了火光就靠过去。李霁道,我见他们穿着内侍的衣裳,可是假托宫里的人?
漪如嗯一声,道:他们说是咸阳长公主派来的,还说我父母也在等着我回去。想来那主使之人,定是对我了解不少。
李霁没说话,似在沉思。
少顷,漪如忽而望见前方的林子里露出一点檐角来,似乎是个屋子。她一喜,忙拍拍李霁的肩膀,指着那边:那可是个人家?
李霁也望见了,随即背着她走过去。
到了近前,二人才发现这并不是什么人家,而是一个破败的小庙。
这庙里供的是山神,供桌是一块大青石,上面摆着一只破陶盆,权作烧香,不过看着已经久没有了香火。山神的塑像上也是落满了蜘蛛网,一侧的屋顶上破了个动,往下落着雨水。不过四面墙壁算得完好,门也还能关上,在这里将就一夜并无大碍。
李霁寻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将漪如放下,而后,四下里看了看。大约觉得此地算得稳妥,他走回来,将庙门关好。
这里显然平日里并非没有人来,角落有有一堆灰烬,想必是猎户上山打猎时,在庙里借宿留下的。
那灰烬里有些炭,还几段没烧完的木头,是干的。李霁于是将火把放上去,把火生起来。
漪如看着,道:何不再去外面找些柴火来,把这火再烧旺些?
这大雨天,草木都是湿的,找来也点不着。李霁拨弄着火堆,道,且火光大了,难保会被寻到附近的贼人发现,招惹他们找过来。我生火,只是让你将鞋子和衣裳都烤一烤,免得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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