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我记得他比太子只小一岁,太子今年十九,他可不就是十八?
这般年纪便有这般出息,当真是世间难得。
也不知长沙王世子在广州娶亲不曾,娶的是哪一家?
哪里娶亲了。长沙王世子到现在还是家宅空空,听说身边连侍妾也没有。
这可是咄咄怪事。莫说太子,便是中山王世子等那些王侯之家的子弟,到了这等年纪,谁人不是妻妾俱全?长沙王竟是不曾为王世子操持么?
这便不知了
我看,这也难怪。广州那等地界,能有什么上得了台面的门第?长沙王许是想在京中为世子择选呢?
这话,正合众人心意,于是愈加热闹地议论起来。
你们怎只说长沙王世子?有人道,北宁侯是头功,还是朝廷主帅,他也不曾婚娶。
北宁侯的主意你也敢打?旁人笑道,中山王家的临淮郡主,为何这么迟也不曾定亲,你以为是为了什么?你打他主意,还不如打王世子的。
妇人们又是一片吃吃的笑。
殿上,乐舞正是热闹,行宴正酣。
皇帝亲自将立下大功之人召到跟前,一一赐下金帛。
先上去的是崔珩。
皇帝含笑看着他,嘘寒问暖一番,除了赐下金帛,还有御酒。
跟着上去的,却是严楷。
高陵侯家俊才辈出,文德皇后在天有灵,必是欣慰。他说。
王皇后在一旁微笑,道:少年有为,将来必成大器。
严楷利落地一拜:谢主隆恩!
他正要离开,却忽而听太子开口道:我听闻,高陵侯将二公子送入行伍之时,为了让其多加效力,将其送入了后军。后军辛劳,乃众所周知。高陵侯这番苦心,实属难得。
这话出来,众人皆露出讶色。
温妘看向太子,只见他面带笑意,对皇帝道:父皇常说,贵胄子弟,凡事当以天下为先,不可沉溺享乐与功名。要成此品性,家风尤重。如今高陵侯以身作则,儿臣以为,亦当奖赏。
众人的目光一下汇聚到了严祺身上。
皇帝微笑,颔首:此言甚是。说罢,即令赏赐。
严祺忙上前叩谢。
王皇后将眼角的目光睨了睨太子,笑意仍和善,目光却是清冷。
父子二人一道得了赏,殿上一片哗然。各种目光,或赞许,或羡慕,或嫉妒,不一而足。
这边,妇人们也纷纷道贺,容氏一一谢了,脸上止不住欣慰的笑。
而当内侍唤长沙王世子的时候,漪如觉得自己耳根痒了一下。
连玉如也觉得怪异,问漪如:姊姊,阿霁不是参军么?怎么反倒排在在二兄这军司马的后面?
漪如心中明白,这自然是故意的。这场征伐,皇帝让李霁当一个手无兵权的参军,本就是想让他去了也无所建树,白白做个朝廷的陪衬。可李霁不走寻常路,竟然还是挣了个大功回来。皇帝心不甘情不愿,也不能将这功绩否了,便将与李霁一道立功的严楷抬起来,以显得李霁不那么重要。皇帝重赏严楷,并非是真的器重,而是别有目的罢了。
卿跋涉千里赴京为朕贺寿,已是有心。皇帝道,遇得战事,却又慷慨从戎,身先士卒,可谓世人表率。
李霁向皇帝一礼:臣为宗室,亦为臣子,为国效力,自义不容辞。
皇帝微笑,却没有让内侍颁下赏赐。
他略略抚须,对周围众人道:金银玉帛,于长沙王世子而言,皆不过寻常之物。朕思忖良久,觉得这赏赐既是一番体恤之心,倒可不拘凡物。不如为长沙王解一解心事实在。
听得这话,连长公主也露出讶色。
不知陛下要解长沙王何等忧困?她问。
皇姊怎么忘了?皇帝微笑,前番,皇姊还与朕说,长沙王曾写信来,请皇姊在京中为世子觅一门良配。这不是心事,又是什么?
第二百九十六章 赐婚(下)
这话,犹如一声惊雷,引得众人一片哗然。
但舞乐的声音颇大,坐得远些的人,都不曾听清。漪如这边只察觉到那边似乎有些嘈杂的异动,许多人面面相觑,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容氏也朝那边望去,问道。
我也不知。旁边的妇人道,许是在夸奖长沙王世子。
上首,长公主听得皇帝的话,目光微动,不由看了看李霁。
谢陛下体恤。李霁向皇帝礼道,臣尚无成家之念。
此言差矣。皇帝道,婚姻乃结二姓之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皆由长辈来定。如今长沙王不在京中,朕身为伯父,亦当为卿做主。
王皇后闻言,微笑道:不知陛下如何做主,莫不是看上了哪家闺秀?
皇帝抚须颔首,道:此事,朕自从听得皇姊提起之后,便时常琢磨。长霆乃长沙王世子,又有深孚人望,功勋彪炳,便是在京城,恐怕也难觅得合适之人。不过,也是因得思索这些,朕倒是记起了一件事。
何事?
皇帝笑而不语,道:高陵侯家的严女君,可到了这宴上?
旁边的内侍连忙道:在。
且去请来。
周围众人都明白过来,起了一阵嗡嗡的议论之声。
严祺也愣住。他望着皇帝,心中倏而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纵然是之前听不清他们说什么,此时此刻,漪如也已经明白,这定然跟自己有关。
当她跟随着容氏一道来到御前拜见的时候,她的目光与李霁相遇。
他就站在不远处,仍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神色的模样,从容淡定。唯有那双眸中隐约的灼灼目光,让漪如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朕记得当年,长沙王世子与高陵侯家的严女君曾结为义亲,皇帝缓缓道,可有此事?
严祺只得上前,硬着头皮答道:禀陛下,正是。
皇帝又道:不过,朕记得此事只在口头说了一道,却不曾让宗正寺正式依礼落籍,乃有名无实。
严祺心中愈发感到不祥,再度答道:正是。
皇帝又问内侍:太史局的余太史可来了?
太史令余谓得了召唤,连忙上前,向皇帝一礼:拜见陛下。
令尊留下的千字谶之中,有云紫微七子,朱雀成双,琴瑟和鸣,国寿永昌,皇帝道,此谶何意?卿可细细道来。
余谓应下,随即侃侃而谈。
众人之中,大多数并不知道典故,皆听得云里雾里面面相觑;而知道典故的,则不由将目光瞥向韦襄。
韦襄的面色僵了僵,只觉额角沁出冷汗来。
严祺冷眼看着,心中已是了然。
这余谓和韦襄的过节,严祺是知道的。从前,韦襄曾管过太史局,是余谓的顶头上司。韦襄做事一向眼高于顶,谁也看不起;而余谓则自恃出身学问大家,对韦襄也很是看不上。有一次,韦襄揪住了余谓的一个错处,将他当众责罚,梁子就此结下。
当年,韦襄就是用余谓说的这句谶言,跟长沙王一唱一和,让漪如认了这义亲。而今日,余谓当众说这些,无异于在面刺韦襄胡扯欺君。
最后,余谓道:故而当年长沙王世子和严女君以此谶结为义兄妹,其实乃是谬误。
话到此处,众人才明白过来,原来还是在说这义亲的事。
韦襄默默地喝了一口水。
皇帝微笑,对长公主道:既是如此,朕以为,这义亲既是出于谬误,便当纠正,撤销无妨。当年,是朕亲口许下,今日,也当由朕亲口解除。今日在这殿上,众人皆是见证,皇姊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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