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霁的唇角抽了抽,道:转过去。
漪如知道只能如此,乖乖,转过身。
她这串璎珞做得很是精巧,搭扣藏得隐蔽,严丝合缝。李霁仔细看了看,少顷,替她拆下来。
还有别处要帮忙么?李霁又问。
还有腰带。漪如终于豁出去,道,后面有个结我拆不开。
李霁看向她后腰,伸手帮她拆解。
那绦绳上的结也不知是谁打的,赏心悦目,还打得死紧。纵然是李霁,也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拆下来。
他不由想,别的男子成婚,也要经历这等辛苦么?念头刚出来,他忽而想起,这本该是新婚之夜才考虑的。
耳根上,倏而一热。
腰带解开,漪如终于松了一口气,却发现李霁不再出声。回头,他转了回去,似乎在透过车窗上的细竹帘望着外面。
快更衣。他催促道,莫耽误了。
这马车里只有两个人,耽误什么漪如心里嘀咕着,手上却不拖延,迅速地将那身宽大闷热的婚服脱了,换上轻薄的衣裙。
待李霁再转回头的时候,发现漪如正一手拿着镜子,一手用巾帕擦脸。他看了看她包袱里的水囊,不由哂然,她竟连这等物什都备好了。
脸上那厚重的脂粉被她拭去,残留的胭脂让白净的脸庞显露出几许娇艳之色。
漪如发现李霁再看自己,转头,四目正正相对。
那双眸灼灼,让漪如心头莫名地蹦了起来。虽然她跟李霁早已熟悉,可每当他认真盯着自己看的时候,漪如仍会觉得脑门发热。
尤其是在她确定自己喜欢他之后。这种感觉,并没有随着两人愈加互相了解而淡去,反而与日俱增。
看什么她嘀咕道,正要继续看向镜中,李霁却忽而贴过来。
她的下巴被一只大手轻轻托住,而后,唇上落下了吻。
虽然已经入秋,漪如却觉得天气依旧暑热。那呼吸,如同六月里太阳下的风。又似乎火星落在了一堆干柴上,心底有什么一下被点了起来。
自长安别过,二人已经将近一个月不曾见面。而非常之时,这逃亡之事每日都在紧锣密鼓地布置,漪如并不敢奢望和他独处的时机。
而越是前途未卜,此刻便越是弥足珍贵。
李霁才稍稍松开,漪如便抱住了他的脖子,也狠狠吻了上去。
突然,马车颠簸了一下。
二人一惊,连忙分开。
透着车窗上的竹帘望出去,外头的侍卫骑在马上,并没有人往这边看。
再看向对方,李霁不但耳根通红,脸上竟也浮起了淡淡的晕红之色,蔓延到了脖颈。
你不是说都行过礼了,不在乎么?漪如道,为何会脸红?
谁说我脸红。李霁故作镇定。
漪如拿起那只小铜镜,还没送到他面前,手就被他按下。
不过是天气热,方才晒的。李霁说着,也盯着她,你为何脸红?
漪如也道:我不曾脸红,那是胭脂。
李霁看着她,唇边倏而弯起笑意。
他伸出手臂,将她揽在怀中,与她额头相抵。
漪如,他轻轻唤着她的名字,道,将来太平了,我们也像现在这样,乘一辆马车,走遍天下,如何?
那声音撩得漪如心底痒痒,漪如听着受用,却不相信。
走遍天下?她说,去做什么?
你不是喜欢做生意么?他说,自是跟你一道做生意去。
漪如觉得好笑:你可是堂堂王世子,如何跟我去做生意?
谁说王世子就不能做生意?李霁说着,抬起头看着她,似有些不满,你不愿?
当然是愿。漪如笑道,你可是王世子,还会打架,归根到底是我赚了。
李霁也笑起来,凤眸温润。
他的手臂稍稍用力,正待再低下头来,忽然,二人听到外头起了一阵纷乱的马蹄声。
世子!汪全策马奔到车旁,道,前方有一彪兵马拦住去路,人不少!
漪如闻言,心登时一沉。
纵然李霁已经镇住了陈恺、南阳太守这边,但变数还是来了。
李霁却是沉着,问道:是何方兵马?
是东宫的!主帅是太子!
第三百四十二章 狭路(下)
温妘在东宫里,心神不宁。
前几日,太子领着五千兵马,出宫去了。
这般大阵仗,是从来没有过的。
太子身为储君,有东宫十率,兵马数万。不过日常之时,这些兵马都掌握在皇帝手中,太子并不能私自动用。故而此番领兵,对于太子而言,乃是有史以来头一回。
至于他要去哪里,除了温妘之外,无人知晓。
这些日子,太子颇是乐意将自己在做的事告诉她,并享受她的赞许和恭维。
他说,长沙王世子图谋不轨,打算跟长安城中的奸细里应外合发动兵变,谋反篡位。幸而皇帝早早得到了消息,布下天罗地网,打算将计就计,来个人赃并获。
而担此大任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子。
储君亲自戡乱,无论古今,都是能让人津津乐道之事。皇帝将此事交给他,无疑是寄予了厚望。
听到这事的时候,温妘可谓震惊。
长沙王世子?她想了想,忙道,妾听说,他到南阳迎亲去了。
那不过是面上的幌子。太子冷笑,你难道不曾想过,高陵侯府就在京中,他为何千里迢迢跑到南阳去?南阳乃通衢之地,高陵侯早就跟长沙王世子勾结一处,以婚事为名,助他反叛。
温妘只觉思绪有些乱。她并非对天下事一无所知的封闭之人,知道南阳距京城有几日脚程。当下并非天下大乱,要造反,自当讲究个突然二字,长沙王世子选择在南阳举兵,似乎牵强了些。
但她也知道,这是太子的说辞,其中奥妙,当不止这寥寥数语能概括。其中机要,自是秘密,她也不敢深究。
如此说来,圣上也觉得,高陵侯卷入了这长沙王世子谋反之事?温妘迟疑地问道,那漪如
话没说完,太子的目光瞥来。
你担心她?他神色喜怒不辨。
温妘轻声道:漪如毕竟与妾自幼一道长大,情同手足。
一只手伸过来,勾起她的下巴。
太子注视着她:她是高陵侯的女儿,且嫁给了长沙王世子。世间之事,唯出身不可择选,你我如此,她亦同样。反叛乃十恶不赦,罪当族诛。无论从高陵侯而论,还是从长沙王世子而论,她皆不可免,切不可心慈手软,明白么?
温妘有些怔忡,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太子这话未必是在对自己说。
而她自己,心头狂跳着,连她自己也分辨不清楚,那是不安还是高兴。
妾明白。她温声道,妾不敢徇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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