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远房表妹芳名赵青宵,虽说与白玖有亲戚的名头,但是血缘上究竟有多远,还不好说。不过中间人白玖大舅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表示绝不会影响后代,白玖主母也就信他试一试了。
你认识她多久?云从风抓了把葡萄干,嚼嚼嚼。
小时候经常见,大了之后就没见过了。白玖谨慎地紧盯着她的踪迹,不过她名声在外,想不知道也难。
很凶?
对!母老虎!男人婆!
啊。云从风同情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白玖忽然紧张起来:噫!她过来了!过一会又放松下来,嗨,又走了。
不至于吧。云从风有些不解,开玩笑道,她会生吞活剥了你不成?
一众身着彩衣的侍女飘然而来,为宴席上的宾客上茶。白玖抿了口茶,愁眉苦脸:哎,你不懂。这就像就像你在街上碰到了老师,于情于理,你该上去问声好,性格内向的人则会犹豫,本心上不想问好,但是离得太近了,不问声好怕老师心存芥蒂。我对她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云从风觉得他的比喻并不到位,不过不妨碍他表达赞同:嗯,也对。赞同就完事了。喝了口茶润喉咙,此时喧闹声渐渐小了下去。云从风抬头张望,原是寿星本人来了,在一众家眷子女的簇拥下,意气风发,神采奕奕。宾客们纷纷拱手:老爷子好!老师安康。师傅好。
谢季同满面春风,一一与熟识的达官贵人打招呼,向宾客客气问好。半晌,他大声宣告,:老朽今日大寿,高朋满座,蓬荜生辉啊!老朽不才,八十年岁,著作不及同行,可称道的只是教了一些颇有名头的学生,收了些古董善本,实在有愧于学术大家的名头。
故在今日,老朽拿了些本人珍藏的一些物什,特开文会,择其优异者赠之。若为书院学生,老朽愿为他敞开方便之门,倾尽毕生所学,悉心教授,为儒林未来添一份力。
谢季同话音刚落,立刻有人鼓掌叫好。谢季同眯着眼睛捋胡须:那么闲话少叙,哪位愿意来开个头彩?
一瞬间沉默下来,跃跃欲试的年轻学子们有的缩了脑袋,有的看看别人,犹豫不决,更多的在眉头紧锁,紧张地思考。
毕竟是个难得的机会。
云从风拿着一粒枣夹核桃,尽量咬得很小声,他来又不是为了当学生,对这事没兴趣。咦,赵青宵去哪了?他东张西望,看不到,到别处去了?他兴致缺缺地转过身来,却见身旁的白玖眼珠乱转,嘴巴微张似要说什么你是云从风?
是谢季同的声音,他为什么会认识自己啊?!!云从风后背一紧,下意识地起立,行礼:老师好。
谢季同很满意他的表现:老夫之前久闻其名,只是学事繁忙,未曾与你探讨一番,你毕业几年了,如今诗文书作如何了啊?
小生惭愧,出师以来一直忙于事业,脚不沾地,已甚少读书了。云从风再次作揖。
谢季同摇头:你当初名扬京城,公认的才华横溢,理应以学识济世安民,怎可白白浪费才华去投身庸碌之事?
云从风扪心自问,自己每天忙来忙去,也不算庸碌无成吧但是面对长辈,还是老老实实说了句:学生受教。
谢季同捋着胡须:也罢,今日高兴。看你模样,大概这场文会也不感兴趣。不过作为书院前辈,做首诗文开场如何?给后辈学弟们做个榜样。
云从风脸色微微一变,这分明就是难为人时间紧急,容不得他思考太多,沉吟半晌,把师兄以前的游戏之作,略改了下半阙,脱口而出:双燕归飞绕画堂。似留恋虹梁。清风明月好时光。更何况、绮筵张。云衫侍女,频倾寿酒,加意动笙簧。人人心在玉炉香。庆佳会、祝延长。
不错。谢季同脸上有了些许笑意,学业未废,老夫心中甚慰。
云从风尬笑了下,随后谢季同兴致大发,问向众人:何人可接这首词?
少顷,有人站起来:小生不才,愿狗尾续貂,且为抛砖引玉,请诸位不吝赐教。
在那人摇头晃脑大声吟哦时,云从风悄悄坐了下去,松了口气,看来谢季同接下来是不会再关注他了。
有人开头,陆陆续续的更多人站了起来,接诗对诗,文采飞扬,好不热闹。云从风听着,半是感慨,半是复杂,数种滋味齐上心头。
还是因为谢季同的话戳到了他心上:真的算一事无成么?
嘿,哥们儿,想什么呢。
没有云从风摇头,白玖嗤嗤笑了下,挤眉弄眼:若是不想再在清平司干下去,现在走还来得及,你有需求,包在我身上。
云从风摇头:过段时间再说吧。热气腾腾的佳肴美馔呈上来了,不过没几个人动筷子,就云从风百无聊赖地动了两下。
因为接诗斗词进入了高潮,愈来愈多的人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前去离谢季同较近的地方听去了。谢季同所在的地方,是才子学人最多的地方,离得越近,听得更清。白玖大舅趁这个功夫笑眯眯地走过来,把白玖吓得抖了个哆嗦,连带着酒桌都跟着震了一下。
白玖要云从风帮忙打掩护,云从风也不懂如何打掩护,白玖便说到时候我会给你找个理由跟着眼看着白玖大舅走过来了,开口话说得很直白:白玖,跟我去见见你表妹吧,你们好久没见过了。
白玖站起来,表情倒是很镇定,实际上他慌得一批,慌到把之前打好的草稿给忘了个精光他哦了一句,就如同行尸走肉般跟着大舅走了。
云从风:???
说好的理由呢?!
这跟你说得不对啊!
他看看周围,站起来。先离得远远的,跟上去随机应变吧。话说这白玖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反应不过来了?他一边腹诽,悄悄跟上。
文会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才子学人佳文频出,妙语连珠,引得喝彩声阵阵,气氛十分热烈。云从风远远瞧着,抱着胳膊。
嗯,两人见面了,白玖大舅的笑脸太猥琐了吧。在聊天?感觉还行?这会过去没有理由,更帮不上什么忙云从风寻思着,挪了挪位置,假装在听才子们的高谈阔论,明争暗斗。注意力飘来飘去。
赵青宵此时摘下了她的帷帽,露出她一头华丽的高耸的头饰,在半明半昧的黑暗中闪烁着泠泠的光彩。随着主人脑袋的轻轻晃动,云从风似乎听到了清脆的铃音。
另一边,谢季同豪兴大发,大声呼号:既作诗,岂能无酒!酒来!把老夫的珍藏佳酿,都摆上来!
奴仆侍女捧上佳酿,酒气冉冉弥漫,香得令人昏头,云从风打了几个喷嚏,未尝美酒,先嗅其香,整个人都好像要醉了一样。
谢季同在酒缸子中绕了几圈,选中一缸,得意洋洋地拍拍缸肚:这!乃是我五十年前在泸沽镇重金求来的沉梦华,算算时间,此坛酒已有八十年之久矣,今日开封分酿,以飨诸位!
欢呼雀跃,谢季同拿着刀,撕去酒坛表面油纸封皮,刮下密封坛口的松油蜂蜡,酒气愈发浓郁,云从风头晕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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