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以前干什么都爱独来独往。蔚凌捧着粥,若有所思:大哥老是说,以后咱们要像一家人,谁也不能落下。时间久了,煊承慢慢对我们敞开心扉,不知不觉就越来越黏人了。
夏洲把脸挨着蔚凌,不动了:我也黏人。
蔚凌轻声笑了笑,侧过头去看夏洲。他一动,夏洲就把他抱得更紧,温热的唇落在蔚凌脸颊上,亲了一次又一次。
他把蔚凌吻热了,心里又起了别的念头,正要起身,感觉到蔚凌手臂勾上来。
不够?夏洲捏捏他的脸。
不够。蔚凌眨着眼,温声软语:但我好累,想睡了。
他说完这句话,唇就被夏洲吻住,他蹭着夏洲湿润的舌,夏洲却磨着他,咬他。
阿凌,再陪陪我。夏洲松了唇,额头抵着蔚凌,深深看进他的双眸:难得清静,睡了多可惜。
两人这样腻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不知为什么,夏洲话说得温和,一双眼睛也比平时看得深情。蔚凌回看他,稍微有些出神,在他的心里,夏洲一直都是扰他心神的恶妖,却不知道从何时起,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理解一只妖怪,却又神奇地发现,如今在这个世上,唯有夏洲是他最能看明白的人。
怎么了?蔚凌翻了个身,把自己塞在夏洲怀里。
夏洲愣了一下,好似想起什么,他笑了笑,改口道:也没什么,就想抱着你。
这不是正给你抱着吗?
嗯,想一直抱着。说完这句,他胳膊用力,把蔚凌揽得紧紧的:就这么睡。
怪不舒服的。
可我舍不得放开你。
随你。
蔚凌是真的累了,应了这一句,就疲惫地闭上眼睛。
这间屋子里点了香薰,味道很淡,让人莫名有一种放松的感觉。蔚凌来煜都的这段时间一直住在这里,但香薰他却很少费心思去琢磨,昏昏欲睡时,蔚凌忽然觉得这香薰味有些熟,他想到那日与顾萧同坐龙辇,想到岳尔珍在香炉里点出的味道,他忽然惊了一下,迷迷糊糊把这味道给记在了心里。
夏洲把蔚凌抱到榻上,印着额头留了一个吻。
夜里有些寒,在窗角凝成霜。
他的指尖顺着蔚凌轮廓轻轻抚过,小手指勾起一缕发丝,随着他松了手,滑落到蔚凌脸侧。
有风在摇晃房里的烛光。
长夜快要到头了。
*
煜都城外有异动。
准确来说,是凌晨时雪狼军营外好似传来了呼喊声,巡逻的人过去看了看,没看着什么异常,就当是风大躁响,起了幻听。
军营所在处靠近煜都的商道,进城做买卖的人时常天还未亮便赶在路上。前几年煜都对商贩管控严苛,稍微没对上眼都会被拦在煜都城外。可惜买卖得做,生活不易,这条道一路往下延伸,在河口的交界处不知不觉形成了一个小集市,大多是进不去城的商人,但价格相对比城里便宜些。
晚间巡逻的官兵有时会偷摸去集市旁的小酒摊喝酒,救不能喝多,回头还得交差。
但这几日,大军护送皇帝去了祖陵,官兵们当是放松,来往也比往日涣散了多,有人喝得酩酊大醉,在路边吐,稍微清醒点的拍着他让赶紧回去,要是给雪狼军撞见,最后免不了给人看笑话。
那人没吐舒服,又给尿憋得慌,他给同行官兵丢了一两句含糊不清的话,跌撞中着就往林子里去了,刚开始掏□□,迷糊着看见远处好像有个什么影子。
他当时遇到了变态,怎么撒尿都有人看,正吆喝着拿那人出气,不料对方速度极快,竟是一掌挨着他的头,往旁边树枝上撞去。
这下可不轻,撞了人就傻了,整个倒在地上,那黑影不放他,从上面压上来,张着嘴,牙齿碰到他的脸,还能听到喉咙里发出狰狞的呼吸声。醉酒官兵吓得魂都没了,奋力挣扎,上方的人却不为所动,他嘶声求救,可是嗓子吼哑了也没人过来。
好在没过多久,他听到了脚步声,踩着树枝咔咔作响,就这么走到了自己旁边。官兵仰起头,本以为是救星来了,不料对方手起刀落,咔嚓一下,这官兵的头和身子就分了家。
夜里没什么光,月亮掩在云后,透不出来。
有人点了火,放进油灯笼里,趴在官兵尸体上的人影被惊动,忽然起身,退了两步撞到身后树上。火光零落他的容貌,虽然头发有些凌乱,却盖不住那清秀英俊的神姿,他额头上有血,唇角是齿痕,呼吸比平时大,眼珠时不时转着朝下,盯着已经死去的官兵发愣。
白将军,是我,我是沈非欢。
周围有血的味道,不在附近,好似从远处缓缓萦绕而来。
来者轻声说话,手臂抬起来,把灯笼举得更高。
他们认得彼此,却在目光对上之时,都没有说话。
白烈喘着气,他牙齿里渗着血,锈腥的气息让他很不好受。但是明知如此,他却还是百般难熬,混乱间他抬起自己的胳膊,那里血肉模糊,把衣服浸了透,他张开嘴,转头不看任何人,朝着手臂毫不留情地咬了下去。
将军!
沈非欢搁了灯笼,赶紧到白烈旁边。他抓着白烈的手臂,一碰就沾上了一手的血。也是凑近了以后才发现,白烈从脖子到脸颊上爬满了黑色的斑纹,那是妖怪留下的痕迹,沈非欢再清楚不过,眼前白烈的状态如此反常显然是在与侵蚀他意志的妖邪做斗争,再这么拖延下去,只会越来越严重。
想到这里,沈非欢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把白烈往自己怀里揽,指尖一转,顺势往白烈的后颈刺。但白烈不怎么配合,反手挡住沈非欢的手腕,力气大到好像要把他骨头拧断。
沈非欢吃痛闷哼一声,被白烈拽得撞到地上,温热的血溅到他眼睛里,分不清是白烈的还是别人的。沈非欢不敢反抗太激烈,他感觉到白烈凑过来,鼻尖碰到了喉咙,也许下一秒他会被白烈像野兽撕扯,咬断喉咙,碾碎骨骼。
将军,你可要轻点儿咬。沈非欢陷在阴影中,低声道:我虽然死不了但、但我怕痛啊。
白烈睁大眼,昏暗的光线倒映在他淡色的眼眸,那些诡异的黑色纹路交错凌乱,让他此时的模样格外骇人。
血的味道越来越浓郁,林间好像起了雾,或者说,这片雾一直跟在他身后,无论他逃了多远都绕不出去。
我得回去。
他声音沙哑,言语后紧紧咬住牙关,努力地平住气息。
煜都要,乱
沈非欢感觉到白烈松手,仅仅一念之间,他摸上白烈的后颈,把针插了进去。
白烈瞳孔微微一缩,那股盘旋在眸间的凶意在明灭间迅速消沉,他似乎还有话要说,可身子一动就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
只是眠针,将军放心。我先带你去安全的地方等天明之后
沈非欢的声音很轻,白烈没听明白便失去了意识。
血的味道愈发浓稠,堵在鼻腔里让人喘不上气。
外面又嘈杂的声音,顺着雾霭而来,沈非欢平息自己的呼吸,指尖轻轻一带,把昏暗的火光磨灭。
是什么。
他试着去适应黑暗,却只能在浓稠的雾霭里隐约看见那一个个起伏的影子。
很多东西,成群结队地走着。
沙沙的声音踏过草丛,幽蓝的火光起伏,照亮晃荡的身影。
是尸体,或是腐烂,或是化作骸骨,他们从旁边走过,面朝煜都的方向。
就像一群排列整齐的蚂蚁,不受外界干扰地,一步步朝归巢的方向而去。
*
太历院所在的山侧有一处深潭,潭前是飞流而下的瀑布,往东不远,便是祭天神坛。
这里时刻都点着火光,沿深潭边缘一路蔓延,一直到山上,远远看去就像是卧在煜都之中的黄金长龙,镇守着一碰即碎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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