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祁决垂着眼眸看了苏明御一眼,他的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御林军护卫得了便宜还卖乖,追上祁决道:祁少侠,走得这般快,不随牧将军去看看热闹吗?
祁决停下脚步,衣袂被猎风吹得盈盈作响,他转身拎起护卫的衣襟,沉声道:以后再随便喂别人喝酒,见一次打一次。
护卫的双脚浑不沾地,四下无人,心里不免开始犯怵,他直觉祁决在借自己撒气,却不敢多话。
苏明御隔着几个营帐的距离,看着牧云深正在以军法处置那些将领。
那些将领的脸上俱是怨言,没人愿意背锅,更何况是一口黑锅。
苏明御远远地望了眼,也没在人群中见到牟副将和淮老将军的身影,转身离开了。
此时尚未完全转春,尤其是边关之地,仍留存几分冷意。
祁决在帐中喝酒,喝到一半时苏明御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他走到祁决的身边坐下,拿过他手中的酒壶喝了一口。
祁决侧身拿了口碗放在苏明御的面前,漫不经心地将酒壶夺了过来。
哥哥,你是不是生我气了。苏明御目光清明地望着他,他的声音很清冷,只有在说到哥哥二字时无端带了几分软糯。
祁决的酒意上了两分,气也消了些。
他仔细地打量着苏明御,末了清声道:我不生你的气,我只怨我自己。
是因为我无法让你安心,所以你才要帮着李览,卖他两分人情。你觉得我们没有办法对付他是吗?
李姓乃大梁皇室之姓,又是牧云深的座上宾,皇城爆发内乱,政权颠覆,你早猜到他的身份不一般。
不对。苏明御轻声道:我只是让那位将军自己做决定,他不愿意查下去,就算我们知道真相又如何?如果我们逼迫他查下去,结局也不会太好看。
我不在意好不好看。祁决道。
苏明御有意引导牧云深顺着自己的台阶惩罚边关将领,在边关这种艰苦卓绝的战场,只能靠军队和自身的信仰来支撑,越是这样一个场所任何一个小小的不公都会被放大。
他不在意真相,这是逐步架空牧云深的最好办法。但他在意祁决。
他顿了顿,开口道:祁哥哥,我错了。
帐内陷入一片寂静,良久后,苏明御听到祁决略显沉重的呼吸声,似叹息般。
他抬手,手心覆上祁决的手背。
祁决早知如此,他已不怪苏明御,他只是有点迷茫。为看透牧云深的迷茫。
他不是大梁国的牧将军,他只是李家皇室的牧将军。
而李览,这样一个人,真的值得那么多将领抛头颅洒热血吗?
赔上性命守护的却是这样一个朝廷,多么可笑。
祁决早就明白了,他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加清醒,他只是
祁决本是不易醉的,如今却觉有几分朦胧的醉意。他松开握着酒壶的右手,指尖垂下时碰到了那块冰凉的玉佩。
他想起自己跟苏明御讲过的故事,但又不只是一个故事,自己的祖父确实希望他能做一个处事决绝之人。
那么自己现在又在做些什么呢?
苏明御握着祁决的手心渐渐收紧,嵌入他的指缝:有些事是改变不了的,我们只能尽力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不是吗?
祁决回望着他,却又不像是在看他,眼神中除了温柔深情外,还有思虑。
像躲进苏明御的眼睛里,静静地想着自己的事情。
李览改变不了,牧云深又是个愚忠之人。
可如果除掉李览,大梁有那么多的王爷,哪个不比李览强。
如果除掉李览。
他的心里甫一冒出这个念头,便如烈火焚林般不可收拾。
同样是李家的天下,牧云深此人不过是愚忠。
有恩于他的是前梁王李庸。
李览一死,不论是李家的哪个王他都会尽力效忠。
那么所有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祁决心里拿定了主意,神情也豁然开朗了。
嗯。祁决回手握住苏明御:我想通了。
那就好。苏明御道。
你怎么不问我想通了什么?
不必问。苏明御道。
因为无论是祁家还是雾山派,交好的永远是大梁的王。
因为无论如何你都不会站在我这边。
祁决疑惑地挑了挑眉,随即一笑道:你就那么相信我们之间心有灵犀吗?
苏明御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哥哥。
苏明御叫了一声没了下文,祁决见苏明御拿过自己放在桌上的酒壶猛灌了一口,按住他的手:有碗还喝我的做什么?
哥哥的口水香甜一点。
少恶心我。祁决看着苏明御,被他逗笑了,苏明御心中郁结,借着唯一一口酒劲搂过祁决道:哥哥不愿意和我共用,就嘴对嘴喂我。
我不要嘴对嘴喂你,我要面对面上祁决咳嗽了一声。
他贴着苏明御的耳朵说,没说完自己反而不好意思了。
苏明御笑道:哥哥对我开黄腔。
我没说完,你自己瞎想的,能怪我么?
哥哥就想想吗?什么时候行动?
少来。祁决推了苏明御额头一下。
对了,牧将军说昨日杜华城内黄岐军尽数歼灭,明日顺带着设宴为我接风洗尘。苏明御这会儿倒听话了,道:哥哥,你说我应该去吗?
为何不去?祁决道:有我在,你怕这是鸿门宴?
苏明御轻笑了声,道:我不怕。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嗯。对你,它一辈子都会是温暖的。祁决轻声应道。
最后还是没用上那口碗, 苏明御挨着祁决黏黏糊糊地喝完了那壶酒,还得意洋洋地说省去了洗碗的功夫。
我更愿意洗碗。祁决毫不留情地说道。
祁哥哥就喜欢提起裤子不认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苏明御委委屈屈道:刚才不是还喝得很开心。
你的比喻可以更离谱点。祁决动了动大拇指和食指, 捏了捏苏明御的脸。
他收起桌上的碗, 帘帐外传来些许动静, 片刻后,几缕阳光顺着被掀起的帘帐照进帐内的白石地上。
为首的将士看向苏明御的书生打扮, 道:牧将军已派人去腾置军帐,这位公子请随我来。
祁决道:不必了,他跟我睡。
那个将士看了看他, 道:祁少侠和这位公子交好也无妨,不过我们这里还有几处空营, 不用委屈你们挤在一块。
哦,这位弟兄你误会了。苏明御客气地答话道:在下手无缚鸡之力,若独自一人入睡, 一旦发生敌情,必然命丧刀剑之下。在这里有祁兄照应着我,也好安心些。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强求了。
那将士说完后退了出去。
祁决看了苏明御一眼,道:说谎也不打个草稿。
我这也是为了哥哥的清誉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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