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白狮一案江砾受伤颇重,此事又是个烫手山芋,相比不会轻易出头。周清衍在床上半撑起身子,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下心神。
青年俊秀的脸上一片惨白,薄唇和脸一个色,墨发披散在脑后,若不是如今衣服颜色深,透过呼吸都能隐约看见瘦削的肋骨。
饶是如此,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依旧闪烁出熠熠的光彩宛如将死之人回光返照时的眼光。
楚恒看得心凉了半截。
无音身上的大病小病昨日压根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今日凌晨,周清衍在他怀里面如金纸抖如筛糠,疼得呜咽不止,脑袋一点点往他身上撞。
短短的几个时辰,疼晕过去好几次。连夜施针熬药含参片,直到太阳升到天中间才恢复些气力。
周恭垣来时连手都虚弱得抬不起来,一听又要往自己身上揽事。
楚恒气得双眼猩红,怒气止不住地往外冒:周清衍。
楚恒鲜少连名带姓地叫他。但周清衍太兴奋半点没听出男人的异样。
青年脸上惊喜万分:子渊,江南东路。昭和之事要去江南东路!
楚恒脑子里那根弦刹那间绷断了:所以,你就要拖着这副身子长途跋涉去管这遭闲事!
周清衍被吼得刹那间一愣:子,子渊你别生气
周清衍!楚恒从床上站起来,周清衍背后没了靠力他如今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当即往后倒在了坚硬冰凉的床栏上。
周清衍心口被撞得一阵抽痛,细碎地皱了皱眉。
楚恒一看下意识地想扶他,手伸出去一半又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脑中暴戾的思绪,咽了一口唾沫:昭和与你半点关系也无,你如今病成这样为何还要劳心劳力为他人做嫁衣?
周清衍:我不是为他人做嫁衣。你可知江南东路如今的太守是谁?
是三年前奉命监管师父谋反一案的大林寺少卿崔应。周清衍说到此处激动万分。
三年前大臣中不知是谁检举楚越意图谋反,嘉兴帝随即让大理寺少卿崔应接手此案。没过多久崔应就上述确有此事,大批禁军浩浩荡荡地进了楚府,楚家上下付之一炬。
只有楚夫人死命护着周清衍和楚恒逃了出来,两人却因柳衾被送进景王府而失散。楚恒一路流离去了江南东路,周清衍却在风波过后重新回到了京城。
起初周清衍是想找到暗中检举楚越谋反的大臣,可是追查到了最后却发现那人不过是芝麻小官,事情爆发后不久就被流寇灭灭了门。
后来周清衍辗转反复,查到的线索不是死了就是疯了,就连禁军首领都换成了江砾。唯一一个尚且清醒的只剩下崔应。
崔应没被灭口还能在江南东路做太守,也是因其文章天下熟知,是个名满天下的大文豪,这样的人无论在哪死去,都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崔应本人也知自己命悬一线,江南东路的府邸周围布满侍卫,甚至花重金请来了江湖人士日夜保护自己。
周清衍没有一个权势深重的身份压根进不了崔应的身。
他为嘉兴帝做了那么多的事,背了那么多的黑锅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正大光明地去江南东路见崔应。
他相信只要见到了崔应,当年的真相就能水落石出。
周清衍这话一说出口,楚恒立刻就明白了周清衍不顾性命都要去江南东路的理由。
男人心里刹那间揪了起来,揪成一块一块的。
他的爹娘三年前死于非命,他所有熟悉的人全部葬身于刀剑之下,浑浑噩噩至今心上眼上剩下一个阿衍。
孤苦半生,唯得卿一人。
楚恒看着周清衍止不住地咳,好似三月随意一场春风都能将他吹到天上去永远也不回来。
楚恒闭上眼,听见自己说:我,我已不在乎当年的真相。
周清衍的咳嗽声猛地增大,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瞪着他。他反复确定楚恒脸上没有半分说笑的神情。
青年心口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呼吸断在喉咙里:咳,咳咳咳咳咳!周清衍紧紧抓着心口,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楚恒当即慌了神走上前:阿衍!
周清衍却不知从哪爆发出的力气,一手撑着床铺一手拽住了他的衣领,胸膛极具起伏,脸虽苍白眸光却很尖锐。
作者有话说:
谁能想象一个成年人看13年的动画片看了一整天,临到头也只码出了一章,写完以后想起来还有两章旧章没修感觉明天早上一起来就背上了好多字的负债。
第47章 说服楚恒
楚子渊。你爹一生为国浴血奋战, 你娘自幼教导你忠君报国。周清衍手上青筋暴起,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楚恒,他说话间气得嘴唇都在颤抖, 如今他们尸骨未寒。
他们就葬在
楚恒话还没说完周清衍兜头给了他一拳实打实的一拳, 用上了四两拨千斤的技巧。楚恒脸偏向一边,颧骨上很快泛起了紫青。
一个衣冠冢你他娘的就满意了?周清衍咬牙切齿, 嗯?
周清衍闭上了双眼。三年了, 当初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楚越武功高强,禁军的首要目的就是擒住这位将军。几十个禁军把人团团围在中间,各个手持尖兵,矛枪刀剑不行,就是铁链弯钩。
铁链上拴上月牙似的弯钩,寒白的钩子进去穿透肺叶, 出来时炸出一朵血花, 楚越整个人被钉在原地, 下一瞬弯钩收紧,他就像断了腿的傀儡扑倒在地。
灰尘与血液一起飞舞。
禁军收拾了楚越, 四下散开见人就刺, 大批的丫鬟小厮逃也来不及嚎也来不及, 年轻貌美的侍女衣衫褴褛,小厮肠血横流。
禁军的第二个目标就是楚将军的独子楚恒。楚夫人把门紧紧锁住,让两个孩子从阁楼二层跳下去。
楚恒跳下去的瞬间禁军破门而入。周清衍刚拔出剑就被楚夫人死死地抱住压在了身下。刀光剑影落下来时, 仿佛过了千年之久,一寸一寸, 雕刻在周清衍心上。
刺啦!
炸出的血下雨一般, 洒满了十八岁的周清衍脸上。
楚夫人出生于名士之家, 嫁给了风光霁月的大将军, 平生唯一一件愧疚于心之事就是让十二岁的周清衍为独子担下了八十的杖责。
八十杖,这个柔弱的女人最后拿命来抵。
周清衍眼前的景象重新聚焦在楚恒身上:你爹最后凌迟而亡,你娘被拦腰砍成两截,你自小的小厮元宝撞柱而亡
别说了。楚恒脸上闪出痛苦而奔溃的神情。
楚子渊。他们的仇你不报,我来报。周清衍说到此处声音已经平静下来。
楚恒猛地抬起了头:不许你去!
元宝没了,旧宅没了,爹娘没了。一辈子还有那么长,我心头所有的念想都挂在了你身上。
男人闭上眼睛仰起头,喉结微动:人死,如灯灭。死后虚名都不如活着的人重要。
听听,多狼心狗肺的话。人家徒弟都知道卧薪尝胆为师父报仇,你爹娘白养你这个白眼狼!楚恒甚至觉得下一刻老天就会降下一道天雷直接劈死他。
周清衍没想到最后,是自己成了复仇的拖累。
楚恒一点点把周清衍的手扳开他的手纤白修长,却冰凉得过分:就算你不去江南东路,我也能告诉你崔应不过是个傀儡。
天底下能悄无声息除去那么多大臣,名正言顺发动禁军的人,统共也就那么一个,对不对?楚恒把那双微颤的手握在掌心。
冰凉的皮肤触及炽热的胸膛时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楚恒不知不觉间逼近了周清衍,一条腿半跪在床上,两人鼻尖对着鼻尖,甚至能感受到呼吸出的热气。
周清衍浑身上下包括发尾流露出来的淡香无不牵扯着楚恒心脏,让这个男人像个瘾君子不自主地渴求着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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