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蜜儿死了,她并不开心,但是却真正放松下来,这些年她所担心的事情终于得到解决。她感到灵魂得到解放,心中的石头落在地上。
艾蜜儿死了。尸体掉在绳子上,在寒风中左摇右晃,围观的人看够了热闹,相互招呼着回家,没有人想再多看这个女人一眼。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结束的有些出人意料,可能是双方的国力都再也禁不住军火的消耗,也可能是耶和华不愿再让无辜的百姓受苦。
在一个绿枝开始抽芽的上午,敌人宣布了投降。
玛丽起初都不敢相信这个消息,她反应了好几秒钟,直到看见同事们开始打开香槟庆祝,才意识到这可怕的日子真的结束了。
为了英格兰干杯!助手递过一只装满冒着香槟泡沫的酒杯,玛丽抿了一口,走到人群中,听他们讲敌人是如何投降,我们是如何取得胜利,希斯克利夫又是如何再次立下军功。一杯香槟饮尽,玛丽知道,她期待已久的光明终于来临。
英国的士兵高呼着国王万岁,奔向被敌人抛下的堡垒,他们打开香槟和葡萄酒,奶酪和黄油堆满桌子,大家不知疲惫地一遍遍举杯庆祝。
国王万岁。伯德少校高举着一把金色手柄的阔剑,带领他的分队冲入敌人遗留下的一栋精致建筑中。
这是敌人将军的别墅。伯德少校高呼,现在它属于我们了,不,它本来就是我们的,因为它生长在英格兰的土地上。他打开一口樟木箱子,发现里面是各种精致的银器。
成套的玫瑰花纹酒壶和成年男人巴掌大小的纯银十字架,还有镶着祖母绿宝石的银烟盒,以及一柄罗马宽剑全都杂乱无章地堆在一起,想必是敌人撤退的太匆忙,忘记了带。
看看我找到了什么?一个年轻士兵兴奋地叫道,他在几个伙伴的帮助下吃力地把一个蒙着白布的巨型物件推到一楼的舞厅里。
是琵鹭,一个巨型琵鹭,用银子和各种漂亮宝贝制成,它可真漂亮,不是吗?士兵扯下白布,对周围的人大喊。
干得不错,小伙子。伯德少校赞许地拍拍士兵的肩膀,敌人一定为了它花费了不少心思,但是现在它是我们的了。我想我们可以把它送给希斯克利夫上校,不,现在应该是准将了,我们应该把它送给希斯克利夫准将当新婚贺礼。玛丽医生一定也喜欢这个东西。
我是不是应该送你个什么礼物,来庆祝你升为准将?玛丽在换药室里拿着新钢笔,一边给家里写信,告诉家人她等医院的庆功会和善后工作完成后就能回家,一边不无揶揄地问希斯克利夫。
三天前,他被授予准将军衔,是几个世纪以来整个英格兰帝国最年轻的将官。
对我而言,这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希斯克利夫靠坐在玛丽对面,衬衫扣子解开两颗,靠着椅被,神情懒散。
战争终于结束,英国再次取得胜利,他却并不感到高兴,只觉得疲惫。他头一次发现,自己居然也是一个热爱和平的人。
前几天希斯克利夫收到一封国王皇宫的来信,邀请他前往皇宫担任皇家侍卫长一职。但是希斯克利夫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甚至在送信的大使走后还把那封邀请函丢进了垃圾桶里。
玛丽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生怕那位红衣大使发现希斯克利夫的动作,给他扣一个什么不敬国王的罪名。幸好,那位大使应该与他是旧相识,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在被拒绝之后毫不意外,喝了一杯加奶的红茶以后就拿好帽子离开了。临走之前还不忘说,皇宫将专门为英格兰士兵举办一次盛大的庆功晚宴,介时所有将领都会参加。
希斯克利夫的脸色变得有些发黑,因为这是一个他不得不去的晚宴。
皇家侍卫长的事情你考虑好了?真的不去?詹姆斯亲王已经是第二次邀请你了。玛丽随口问,脑子想得却是如何向家人交代她和希斯克利夫关系的问题,她甚至还没有向他们提起过他。
他们会接受他吗?尤其是母亲,会接受一个在战场上厮杀,在生意上奸诈的人吗?
相信我,皇家侍卫长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聊的工作。让我去皇宫参加晚宴就已经足够难以忍受。我更愿意去赫特福德的草场上打猎。
希斯克利夫流露出一点厌烦的神情,他毫不在意地把衣服上的勋章摘下来,扔在桌子上,语气不屑,都是些没用的玩意。
那十几枚象征着无上荣誉和辉煌的徽章就这样可怜兮兮地被砸到桌子上,发出叮叮咣咣的响声,还有一枚掉在了地上不知道滚到了哪里。
你多少应该把它们保存起来。玛丽放下笔,蹲在地上寻找那枚失踪的勋章,我可以找一个盒子,把它们放进去。
你想留着它们就留着吧,希斯克利夫无所谓地摊开手,蹲下来帮玛丽一起找,虽然没什么用,但是至少以后还能给我们的孩子当玩具玩儿。
你在胡说什么?玛丽从窗帘后面摸到那枚勋章,嗔怒道,她把它丢进希斯克利夫怀里,背过身子,脸庞微微发红。
士兵们都在问,我究竟什么时候向你求婚。希斯克利夫把勋章随手揣进口袋,绕到玛丽面前,不让她回到椅子里去,一幅无赖模样,我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意义,所以思考了很久。
我可没答应要嫁给你。玛丽的脸更红了,她再次背过身去,心脏砰砰直跳。
于是希斯克利夫又绕到她面前,并且按住她的肩膀,让她无处可逃,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而认真。
我思考了很久这个问题,直到今天上午的时候才得出答案。
就是现在。
希斯克利夫握着玛丽的右手,单膝跪下来,拿出一个镶嵌着珍珠的漆木小盒子,打开。一枚红宝石戒指静静躺在黑色的天鹅绒上,指环上有一圈古朴的花纹。
他黑色的眼睛,炙热、真诚,能让莱茵河露出河床,它们紧盯着玛丽娇嫩红润的脸庞。
我考虑过许多地方向你求婚,玛丽。比如赫特福德,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又比如在泰晤士河的船上,几个年轻士兵告诉我他们的姐姐都是在那里被求婚的。我想了很久,但是最后却选择了这里。
希斯克利夫的平静的语气逐渐开始变得热切,充满期盼和渴望。他顿了一下,把玛丽的手握得紧了点,继续说:玛丽,我活下来了,实现了我的诺言。所以我想要知道,你是否愿意嫁给我。
玛丽的指尖有一点颤抖其实也可能是希斯克利夫在抖,她知道这件事早晚会发生,也有所准备,但是事到临头,她还是忍不住紧张。这间换药室位于二楼拐角,因此十分安静,玛丽几乎都能听见自己心脏怦怦怦剧烈跳动的声音。
被希斯克利夫握着的那只手微微出汗,空着的那只却因紧张而变得冰凉,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滋味并不好受,像是在斯卡蒂和苏尔之间被撕扯。一种奇怪的现象出现了,玛丽紧张到身体在冰火间交重,唯有头脑脱离于此,无比冷静。
这一刻早晚来临,此刻正在发生。
还有什么值得紧张、考虑的呢?我并不是到他身边去,而是我们两个回到彼此身边来。
玛丽深呼了一口气,调整好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她闭了闭眼,然后看向希斯克利夫的眼睛,说: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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