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佑廷不敢去想。
后悔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如同毒蚁般肆虐,一点一点侵蚀他的心脏。
如今看来,他此时此刻正遭受着一切,或许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孽力反馈吧?
巨大的游艇在平静的私人海域上缓慢漂浮着。
昏暗的房间里,一丝灯光也没有。
只有粼粼的、暗蓝色的波光,穿过米色的窗纱,映在地板和床铺上,有种流动的美感。
祁司半醒半梦见被渴醒,恍惚地从床上坐起身。
他半虚着眼,刚想伸手去够床头柜的水杯,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扣住。
睡意顿时消散了大半。
一时间,祁司连下意识的尖叫都喊不出声。
他像是被吓到失去了言语功能,只顾得上一个劲儿地往后躲。
躲什么?黑暗里,郁晔带着笑的低哑嗓音在头顶响起,一如既往地带着几分戏谑。
祁司顿了几秒,心里的后怕和被作弄的愤怒一并涌上心头。
他有些用力地伸手推了床边的郁晔一把,语气不善:郁晔,你是不是有病?
早知道他睡觉之前就该死死地锁上门。
郁晔这狗东西还真是无时无刻不沉迷于搞恶作剧。
竟然凌晨三点还有精力跑到他房间里来吓人。
郁晔就势顺着祁司的力道坐在身后的沙发上,表情隐在暗色中,只能隐约看清五官轮廓。
随着啪嗒一声轻响,祁司打开了床头的落地台灯。
他看向沙发上的人,烦得不行:你大半夜的到底想干什么啊?!
郁晔没说话,交握的双手抵在额心,垂着头的样子像是陷入了沉思。
祁司喝了口水,勉强压了压惊,烦躁地缩回被窝里,将脸背对着沙发的那一面:赶紧滚,我要睡
他话音还未落,床身突然向下一沉,身后覆上了一副冰冷修长的身躯,几乎将祁司半抱在了怀里。
祁司心下一惊,刚想挣扎,郁晔那双有力的臂就在他的腰间收紧了,微哑的嗓音贴着祁司的耳廓钻进耳朵里:别动,我刚做噩梦了你陪我待一会儿。
第64章 怜悯我,想要我感激你吗?
祁司被他勒得喘不上气, 刚想伸手将郁晔放在自己腰间的爪子给拨开,却摸得一手冰凉的冷汗。
看来郁晔说做噩梦并不是在骗他。
只是没想到这人平日里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如今竟然会因为一个噩梦狼狈成这样。
祁司这时候, 身后的人突然嗓音沉沉地开了口,我听说你母亲在你十六岁的时候患癌症去世了,在你的记忆里, 她是个怎样的人?
祁司愣了愣, 心想这他怎么知道?他穿进这本书也不过是在半年前, 那时候他所谓的母亲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记得了,祁司意识昏沉地敷衍他, 剧本里说他的母亲是著名的珠宝设计师,那想当然应该是富家名媛的代表,很温柔、很耐心, 举止得体、才华横溢
好在郁晔并没有太过细究这个问题,又或者说,他问这个问题,并不是真的想要祁司的答案。
他从后头将下巴轻轻搁在祁司的肩膀上, 声音很轻:按理说, 我对我妈妈印象应该很模糊才是,因为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将我丢到了福利院但是很奇怪,她每次出现在我梦里都非常真实,真实到像是她一直在我的生命里,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还记得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 她曾经带我坐过一趟很长的火车,火车上很拥挤, 我们甚至没有钱买卧铺,只能两个人挤在一个狭窄的硬座上。火车上的人都用奇怪的目光打量我们, 因为我们穿着富丽,看着并不像是穷人,却沦落到这样难堪的地步。
后来,一路辗转到了陌生的城市,我们经历了一次抢劫,身上实在是一分钱也没有了。有一天,妈妈突然把我带到一座福利院的门口说到这里,郁晔顿了一下,祁司不清楚自己听到的那一丝哽咽是不是错觉。
过了几秒后,郁晔才重新开口:很奇怪,我就是有一种预感,我感觉她要丢下我了不管我怎么求怎么哭都没有用,她蹲下来吻了一下我的脸,说她爱我,不想让我变成像我父亲一样的怪物,在梦里,我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绑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
祁司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郁绮讲的故事的前半部分。
郁晔是先被自己的生母抛弃在福利院,然后才被郁家给领养的。
这在当时年纪尚小的郁晔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以至于成了他日复一日的梦魇。
还真是个小可怜啊,祁司想。
原生家庭的影响是不可逆转的,也难怪郁晔被养成了这样一副阴晴不定的性子。
祁司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郁晔今晚应该是不会轻易离开他的房间了,不安抚好眼前这祖宗,自己今晚估计也不会有好觉可睡。
行了,他伸手在郁晔的小臂上安抚似的拍了拍,忍着睡意迷糊道,睡吧,做噩梦了叫我就行。
虽然不习惯后背上紧贴着另一个人的体温,但祁司实在是别无他法,毕竟郁晔块头比他大这么多,他又没办法直接把人给赶出去。
次日清晨,祁司是在游艇启动的巨大轰鸣声中醒来的,
甫一睁开眼,就看见了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吓得他差点没直接滚下床去。
郁晔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勾着祁司的腰将他从摇摇欲坠的床边捞回来,语气吊儿郎当:不是吧?被我帅晕了?
说话间,他微微支起上半身,微卷的浅金色长发凌乱地散在肩头,随着动作起伏,露出被子底下让人无法轻易移开眼的好身材。
祁司的视线避无可避地略过某处,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吐槽。
这些男主,一个两个都是吃什么长的?这是作者专门给开了外挂吧?
诶等等,这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把衣服给脱了的?
明明昨晚还是穿着睡衣的!
感受到祁司的注视,郁晔露出一个蛊惑性极强的笑:哦,不好意思,昨晚忘了说,我比较喜欢裸。睡。
祁司:
接下来的几天里,祁司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不能轻易开先河。
有了第一天晚上的先例,往后的每一天晚上,郁晔这狗东西都趁着他洗澡的间隙十分不要脸地钻进被窝里,说什么也赶不走。
祁司不是没尝试过锁门,但坏就坏在这人手里有钥匙,锁了门也于事无补。
被迫的,祁司不得不忍受床上多一个人的情况。
偏偏郁晔睡觉还不老实,非得把他当人型抱枕揣着,不管祁司睡觉前如何抗拒,每天醒来后都会照常发现自己被箍在对方的怀里。
郁晔是典型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类,祁司生气的时候他几乎没有脾气,一副笑眯眯好说话的样子,嘴上连连保证下次一定,事实上却是转头就忘,到了当天晚上还是该怎么抱就怎么抱。
祁司简直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
在海上的这几天,祁司发现郁晔对极限运动有种偏执的尝试欲。
他不仅爱好赛车和攀岩,还热衷于跳水和深潜。
每天下午的三点,是郁晔固定的潜水时间。
游艇在礁岩岛附近停下,郁晔带着潜水面罩冲祁司飞了个吻,紧接着修长的身躯从甲板上一跃而下,很快就在海里消失不见。
这一天他兴奋地归来,同祁司谈论时的表情兴奋得像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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