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景把钥匙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换了鞋一边提着几个超市的袋子往厨房走一边朝着半阖着门的卧室问:土豆烧排骨吃吗?
没有回答。
他停住脚步,又用一模一样的语调极其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土豆烧排骨吃吗,哥?
卧室安静了半晌,一阵窸窸窣窣地布料摩擦之后传来一个干涩嘶哑的声音:吃。
梁景这才笑了笑,提高了声音叮嘱道:再休息会儿吧,开饭了叫你。然后掂了掂袋子里新鲜饱满的土豆,哼着歌给自己系上了围裙。
傍晚八点三十,深秋的首都天黑得很快,而这间三十几平的小屋又在远离市中心的N环外偏远地带,左邻右舍的楼层都隔着老远也没什么夜生活娱乐设施,这个点除了外面高速上隔着隔音屏障一辆辆呼啸而过的车和路上间隔的灯光,简直见不着一丝人气。这个租房是梁景特意选过的,虽然离大学城比较远,交通购物也不是很方便,但胜在人迹稀少又极其安静。在这个同龄人还在为高考准备奋斗的紧张时段,已经拿到首都大学保送资格的梁景早早离开了生养自己的乡镇,一边提前在大学旁听未来的专业课程,一边接了些高考辅导的家教零工。大城市课程辅导的报酬是B镇十几倍,再加上之前参加竞赛存下的奖金,维持两个人的基本生活还是很足够。
他每天的乐趣之一就是做一大桌子饭菜然后盯着梁晨吃下去,从这种类似饲养的行为中获得诡异的满足感。但今天白天在学校处理了大堆的麻烦事到超市的时间已经太晚,货架上没剩什么蔬菜肉类,只能勉强选了几个新上的土豆,烧个排骨,再做个炒蛋。
哥,摆好桌之后梁景洗了个手,然后抱着从柜子里拿出的一件衣物走到唯一的卧室前敲了敲门框:吃饭。
卧室里一丝光都没有,仅有的半扇小窗是全封死了的设计,被遮光窗帘挡得严严实实。一张双人床靠墙摆在小窗下,除此之外这间屋子就只剩一面正对门口的穿衣镜和一只床头柜。大床中央鼓起一小块蜷缩的团块,在听到脚步声的那一刻就绷得死紧。
梁景屈起食指又敲了三下门框。
这回他没有等太久,那个团块惊弹了一下,很快从床上爬了起来。客厅的暖色灯光从门口掠过少年的身形在地上留下一个浓黑的影,而他的哥哥就站在这一块小小的半明半暗中,瑟缩地望过来。
他已经长得比哥哥高了,但单单从外形来看两兄弟还是很像。梁晨整个高考后的暑假都没怎么见过阳光,而梁景即使每天顶着大太阳在外面跑也永远晒不黑,这么隔着两米的距离面对面站着像是在照镜子只除了其中一人驼着背浑身赤裸,肩胛肩颈都是青紫的淤伤,腰腹处还能看见几个明显的指印。梁晨的视线习惯性落在弟弟的脚下,眼角还残留着之前被过度折磨的红痕,左肩不自然地垂着,手指神经质地蜷缩在掌心。
衣服。他说。
弟弟却只退后一步,逗猫似地晃了晃手上的布料一个含义明确的命令。
梁晨没法,只得拖着步子挪过去,又颤巍巍地伸出手臂,任由梁景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套上T恤和内裤。
乖。对方给娃娃穿完衣服还没算完,把脸埋进对方颈侧撒娇般地蹭了蹭,这才牵着梁晨的手想把人带到餐桌旁。然而梁晨在弟弟碰到他手指的瞬间就像被火烧着了一样整个人都抽搐了一下。梁景仿佛恍然大悟,这才抱歉地放轻了动作,把哥哥地手指捧起来在两人之间摊开:弄痛了吗,对不起嘛,哥。
梁晨的眼珠缓慢转到自己的手上,十根原本纤长的手指几乎都发炎肿胀了,每根指头的第一指节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伤口。这将近一周的时间,每天晚上梁景都要把它们放在嘴里啃咬咀嚼,用牙齿把最外层因为执笔而磨出来的薄茧撕开,用舌苔扫过每一个神经密布的破口,用尖锐坚硬的釉质锲入皮下的嫩肉,割开指尖细小的血管,然后近乎饥渴地把那些艳红的体液吮吸吞下。
好想把哥哥一点点嚼烂咽下去。
想尝尝哥哥的肉是什么味道。
好软哦,好想再多吃一点。
但吃了之后没有第二个哥哥了,舍不得,好可惜哦。
始作俑者的道歉在眼下显得毫无诚意,梁景将哥哥伤痕累累的手指翻来覆去地观赏展示,又熟稔地低头亲吻它们,状似心疼地吹着气。梁晨却已经摸清这就是弟弟驯兽的方式一顿鞭子一颗糖。
穿上衣服后他终于得以较为体面地坐在桌前吃饭了,身体不适精神不济梁晨吃得很慢,一口饭要在嘴里含很久才记得要咽下去。而梁景就坐在他身侧按摩他僵硬不自然的左肩,一边按一边讲一些学校里遇到的事。到后面又话锋一转,说看起店里新上的画具,等周五结了家教的钱就买给哥哥。
啊,早晨去学校路上我还想了首新的歌。那会儿只想起来旋律,刚才从超市回来地铁上把词也填上了。吃了饭唱给哥哥听好不好?
十八岁的少年五官刚刚长开,明明是相似的眉眼在弟弟身上却有种在凌厉和乖巧间肆意转换的能力。不笑的时候阴郁冷漠,笑起来却好像时刻被阳光眷顾着,带着一股子纯粹的少年劲头。用这样的笑容望着你,还像小时候那样揽着你的肩膀无意识地晃动着,黑亮的眼眸里全是你的影子即使你已经领教过他的獠牙利齿,也忍不住为这一刻的温情怅然若失。
好。
弟弟眉眼一弯,小狗般摇着尾巴冲进客厅拿他的吉他去了这还是梁晨买给他的那把,便宜的二手,旧得掉色,辗转了几趟从B镇大老远地背了过来。
梁晨垂着头蜷了蜷手指。
这就是弟弟驯服他的方式一顿鞭子一颗糖。虽然鞭子真的很痛,但糖也真的很甜。
番外来啦!!应该不长,尽量在23w字内搞定! ps,写疯弟弟好爽恶趣味满足哎嘿嘿嘿 ???
第78章 腐骨2
2
如果要从头追溯,这一切的源头可以再往前推上六七年。
哥哥梁晨十四岁,刚上初一,弟弟梁景十二,在同一个校园的小学部读六年级。那时候梁莉还算得上是个合格的母亲,除了脾气古怪了一些掌控欲强烈了一些。她骄傲又好强,不肯依附他人也不愿向决裂了的亲戚低头,整日为了生计拼命工作,日夜颠倒早出晚归。在家里出现的时间短得像个过客,不可避免地缺席了儿子们的成长。好在梁晨早熟懂事,而梁景似乎天生对母爱友谊这类情感没什么需求,他们的前十几年都是这么在一个不怎么温暖的单亲家庭互相扶持着长大。每天的日子千篇一律,上学、午休,在别的同学坐在教室等着老师发营养餐的时候躲在天台一起解决从家里带来的剩饭、自习,然后手牵着手放学回家。
那天傍晚巷子口挤满了人,把回家的小道堵得严严实实。警车和救护车开不进来在厂区的空地停着,周围三姑六婆邻里大爷扎堆八卦。两兄弟惯常不爱看热闹也被迫将前因后果听了个七七八八。
在跟他们隔了一个巷道的老宿舍三十几年前住了一对工人夫妻和一双儿女。后来父亲在一次工厂事故中丧生,悲痛的母亲也只得在大哭一场之后拿着厂里给的几千块抚恤金继续过日子。那对姐弟也是厂里老辈子看着长大的,小地方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是很严重,姐姐初中毕业就让辍学去端盘子了,家里每天一个的鸡蛋定额和偶尔出现的肉食母亲都会留给弟弟。但姐弟俩从小就特别亲,姐姐幸幸苦苦给弟弟攒学费,弟弟也会把好吃的省下来偷偷塞给姐姐。那些年兴起了去大城市的打工热,城里人的钱好赚,打几年工就能风风光光地在镇里买新房子娶老婆。姐姐成年后留在厂里当个流水线女工,而高中读了一半的弟弟被几个狐朋狗友说动,执意要去大城市。母亲和姐姐不放心,差不多是掏空了家底儿凑出一笔数目不算小的钱让弟弟一个人在外好好照顾自己。弟弟也热泪盈眶踌躇满志要在大城市闯出一番新天地,回来报答母亲和姐姐。
可惜现实比憧憬残酷多了,苦难吃,钱难挣。带来的两万块钱没几天就被骗光,家里又寄了几次钱,总算支撑他找到份临时工有了个落脚的地方。大城市消费高,眼界也高,一个初中学历还被养得有些娇气的弟弟很是碰了不少壁,他又不甘心就这么回镇里,硬是咬牙跟这里杠上。打了几年工之后摸索到方法,从摆地摊到租店面倒卖小饰品,终于也算在城市里扎了根,却忘了他已经十年没有回镇上了。
母亲身体不好早早病退跟女儿住在一起,姐姐结了婚生了小孩,两夫妻上有老下有小,日子也是紧巴巴的。一年前,母亲估摸着自己该考虑后事了,准备把之前厂子分给他们的小宿舍卖了,一人一半留给女儿和儿子。这个决定一出,姐夫不能接受。他早就听说弟弟十多年没回老家看过亲人,更没有帮衬到家里一点,老人的生活支出全是他们在负担,老人卧床之时全是他们在照顾,凭什么还要被分走一半房产。姐姐同样也觉得委屈,忍了让了那么多年,到头来母亲还是惦念着在外不着家的小儿子。老母亲想想也对就松了口准备把房子给女儿。正好弟弟也准备结婚了,百年不遇地打个电话过来拉扯一通,言下之意竟然也是看上了母亲的那套房子。想让母亲把房子卖了,反正他凑够钱在城里买了新房结婚之后,要把母亲接到城里来,用不着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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