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黎从被窝里伸手,摸了摸秦卫东的眉骨处的伤疤,过去这么些年了,那道疤痕淡去了许多:还疼不疼?
早就不疼了。
方黎又说:那会儿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们会有今天..我们会住上这么大的房子,你会是秦家的儿子,我们会去美国,我会唱歌..
放了一晚的烟花,已经凌晨了,秦卫东把他伸在外面的手放进被窝里:多愁善感。
秦卫东的感情天生少些,就注定了他不是个会停留在过去的人,他也没时间停留在过去,周遭大把的事情推着他往前走,往更高的地方走,他一刻也不能,也不会停歇。
除夕一过,初一初二秦卫东都在秦家那边过的,方黎和戚简则一块去周边的鹿溪镇玩了一圈,这里是晋阳政府近几年做的文化旅游标杆镇,两个人拍了许多照片,还买了纪念品。
大年初三,冯晖应付完家里那边,就买了两张去欧洲的机票,带着戚简旅游去了。他这些年也在和家里抗争,为着戚简的事,他妈逼着他和哪个老总的女儿相亲,冯晖推拒了无数次,过年这段,估计冯母做的太过分,冯晖干脆一走了之,让他妈找不到人影儿了。
秦卫东也回来接方黎回重泗,他打开后备箱,给方黎放了两件厚实的羽绒服,防雪靴,把一路上方黎要吃的零食丢进后排。
车里还有些过年秦家那些亲戚送的名贵的酒水补品什么的,秦卫东也没往外拿,带着方黎开车回去了。
从晋阳开车回重泗,路上有四百多公里,四百公里,对于六年前的他们来说是不可想象的、无比遥远的距离,当年他们逃了车票,挤在火车车厢里,咣当了一整夜才到。
但如今,开车回去,也就五个多小时,大过年的,秦卫东也没叫助理,就自己开着车,车速不快。
方黎看着窗外,看了一会,不知道是不是要回重泗老家,心里猛然间涌起的过去的思绪太多,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了一会,困了,中间路过服务区,秦卫东停车了。
下来上厕所?
方黎摇摇头,外面的气温直逼零下,晋省一到冬天冷到骨头缝里,出去尿个尿都能冻上,方黎不愿意去,缩在副驾:我忍忍,到了再上。
秦卫东啧了一声:到了就中午了,赶紧去。
方黎拗不过他,烦死了,他拉屎尿尿秦卫东也要管。
上完厕所,方黎又在服务区的超市买了一罐糖渍酸梅,加油站的服务区是这批在晋省试点建设的,也就几条过省会晋阳的路上才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就是里头消费高的很,方黎一结账,要六十八一罐。
方黎打开车门上了车:这也太贵了,就这么一小罐,在里头要卖六十八,我看这什么服务区,早晚要黄..
秦卫东一边启动一边说:这是要全国铺开的。
卖这么死贵还要全国铺开?谁买的起啊?纵然现在方黎不缺钱了,但是他对钱也不是当纸用的。
秦卫东看了一眼上面的价签:明年这几条高速上的试点服务区,是中晟下头的公司搞,价格方面冯晖会和政府的招商项目部谈的。
方黎看了一眼外头,服务区建的倒是挺不错的,干净整洁,比以前路上的公共厕所干净多了,方黎问他,中晟还建服务区?秦卫东跟他说,往南边走就是几个中晟正在开的矿区,这些都是配套建设。
车开了快四个小时,中午进了绥兴县城的收费站,过了绥兴,才是重泗。
收费口的零钱早上交接晚了,收费员找了半天零钱,没找到,让他们等会儿,只听见后头哐地一声,方黎猛地往前一栽,后头的车追尾他们了。
秦卫东下意识地就一把按着方黎了,幸好,在这个安全带都是摆设的时候,秦卫东没有一次忘记给方黎系。
方黎抻着脖子了,疼的捂着,听见后头的车喊:我他妈说不让你开,撞了吧!前头谁的车啊,妈的,交个费那么慢。
秦卫东下车了,又把车门上锁,后头是辆旧桑塔纳,秦卫东看了一眼,撞得不重,有点掉漆,蹭了一屁股灰,追尾就是后车的责任。
但天冷,方黎中午还没吃饭,秦卫东就没打算追究,准备回晋阳再说。
谁知道后车开车的男人还不乐意了:你不追究我们还要你赔钱呢!收费站你他妈停那么长时间,不是找撞,你看给我的车大灯撞的..你怎么赔?
收费站刚好有经理过来给员工送零钱箱,一看这边撞了,就过来了,看了一眼秦卫东的车,都以为是自己瞧错了,确认那标没瞧错,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大过年的别吵别吵,你没看那个杆子还没升起来了,你们就踩油门,是你这辆车的责任,人家不要你赔,就算了..
嘿,那他就没一点责任?男人站着,不让开路:叫交警来吧,这片交警我都熟。
经理劝了没办法,秦卫东不想耽搁时间:那就报警吧。
秦卫东打了个电话,不知道打给了谁,没十分钟,经理就看到三个交警来了,其中打头的还是这片的支队长,支队长先看见自家侄子,就知道坏了,再一看见秦卫东,和秦卫东的车,就知道刚才局长特意给他打电话让他赶紧过来,就是处理这个年轻人的事。
男人看见来的支队长是他远方表舅,就喊:表舅!他他妈的开着车..
你他妈的大过年开车不长眼啊!
支队长大骂他一声,让他赶紧闭嘴,他看了一下:这事儿是你的全责..你赔人家..他说,看秦卫东的车,就说不出口了。
秦卫东皱眉说:不用他赔,但得让开路。
支队长心底松了一口气,他还没说完,男人就说:什么叫我全责啊!表舅,你看清楚他..
你他妈给我闭嘴吧!支队长觉得他这侄儿简直是蠢得冒烟!他拉着他说:你看清楚你撞的是什么车?你赔?你拿什么赔?!
男人压根不认识秦卫东的车:一臭外地的,开的什么杂牌车。
杂牌车?支队长跟着领导去市里见过世面,他可知道是什么车,他骂侄子烂泥扶不上墙:杂牌车?!人家那车掉块指甲盖儿的漆卖了你十辆车都不够赔的!我跟你说,这是上头打电话让赶紧解决的,你大过年的别给我惹事!
撞车的男人全家也就表舅有身官差,听见表舅这么跟他说了,男人虽然不满意,但也让开了,叫自己表弟出来开车。
方黎坐在车里,只见从车里下来另一个男人,打开车门进去了。
方黎嘶了一声,从车窗里探出头:彭超?!
那男的也一回头,方黎认清了,又有点不敢认,他把脸上的口罩拉下来:彭超?!是我!你还认识我不?方黎啊!
彭超探着脑袋不敢认,他认了大半天,他大喊一声;方黎?!
还真是彭超。
他比几年前黑了,也胖了点,刚才跟他们追尾的男人问:超子,你们认识?
彭超说:可不是认识!方黎!这是我在重泗老家的发小!我们一块长大的!
彭超又朝那边一看:秦卫东?!
刚才他在车里睡着,都没往外看,不,如果不是方黎喊他,估计彭超现在也认不出来他俩了。
他俩变化太大了。
方黎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以前的发小彭超,刚才开车的男人是彭超的表哥,他们也是一块回老家重泗上坟的。
既然认识,刚才撞车的事就没在说了,彭超说绥兴到重泗前年修了路,好多道不一样了,他带着路,一块回吧。
彭超坐进了方黎那辆车,他摸了摸车里:这得是真皮的吧?得大几十万吧?
几十万买不到,秦卫东买这辆的时候不算进口税已经小两多百万了。
彭超又说:你们咋不添点钱换个虎头奔?我们县城里一大老板就开了一辆,那过年开出去多气派。
方黎舔舔嘴唇,不知道说啥。
彭超说:咱们真是好几年没见了,得有七八年了,你俩现在哪儿呢?
方黎跟他说在晋阳,彭超又说好不容易咱几个见面,干脆中午一块搓一顿,一行人在绥兴找了一家酒楼。
下车时,方黎才发现,原来彭超结婚了,还有个四五岁的儿子,小孩被彭超的老婆抱着,彭超说:当时还说等你们来喝我喜酒,谁知道你俩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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