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进屋看到他这副模样,把沈海慌张的神态尽收眼底,看了眼那柜子,又淡然收回目光。
诶,姑爷,还没问过你是哪里人啊?
沈海转过身,双手揣到袖口里,干笑着在桌边坐下。
顾言眉毛一扬,汴京。
哦,京城的啊。沈海把话拉开,态度又殷勤几分,那以前家里做些什么营生啊。
有几亩薄田。
有田产啊,那好啊,诶呀,真不错啊。沈海眼里放光,追着问道,家里几口人,父母可还健在?
顾言淡淡道,没了,就剩我一人,田也卖了。
沈海话被噎在了嗓子眼,笑也僵在脸上,一时间咳嗽两声,拿起桌子上的碗,想喝口水,倒了倒里面却没有一滴水,他摇摇壶,
姑爷,给打点水吧,天没亮走了几里山路过来的,嗓子干得慌。
顾言眉扬了下,瞥了他一眼,接过水壶,转身走了出去,沈海探着脑袋看着那人影到了院子里,急急起身,先是在灶台下弯腰找了找,又把床上的被褥都掀起来,可是都一无所获,他眉头皱起来,目光落到那木柜子上,他把柜子一把拉开,里面放着两件旧衣,沈海把旧衣都扔了出来,终于在角落看到一个包袱,那包袱看着有些年头了,绸面上的连理枝花都暗了颜色,但那上好的绸缎还是和这堆旧衣格格不入。
沈海双眼放光,一把抓起那个包裹,里面的东西散落在地上,有几块丝绸布料,还有一个硬硬的东西泛着金光,他心下大喜,拾起来,正要看个究竟,突然,凭空出现一只手摁住他的手。
沈海身子一僵住,猛地抬头,不知那少年什么时候去而归反,冷冷地低着头审视着他。
沈海慌乱中,把那金色的东西想攥在手心里,可压着他的手愈发使劲儿,少年手劲儿如铁箍一般,让他不能动分毫,沈海右眼皮一跳,这少年看着文文弱弱,怎么还是个练家子,
我,我就看看,姑,姑爷别误会。
少年眼皮撩了下,声音依旧淡淡地,东西放下。
怎么,有什么东西不能看得,难不成家里还藏了宝贝不成。沈海笑挂不住了,咬着牙根说。
少年听着这话,面上神色未动,凤眸幽寒,脸上映着窗外积雪的冷光,像是把他从里到外都看得透透彻彻,明明没说什么话,那眼神却让人心里不住地个寒颤,沈海心下只打鼓,却想到昨晚见到的那人,心下一横,咬紧牙根。
可不过片刻间,只觉得一阵钻心地痛从手指尖传来,沈海低眼一看,少年竟然硬生生把他的手指掰一根根向后掰去,俊俏的脸庞依旧面无表情,可就是透着股阴气森森,沈海睁着眼似能听到自己手指骨承受不住的断裂声,沈海混迹赌场也算是见过亡命赌徒,也见过那动辄断人手脚,手段狠厉的催债人,可眼前这少年的骇人不比那些人来得少,关键做这些事的时候,似乎从那如玉般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变化。
沈海心里终于有了怕,脸上一片苍白,急急把东西丢开,惶恐地大呼起来,
不看了!再也不看了!天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少年看了他一眼,缓缓弯腰从地上把东西拾起,攥在手心里,声音没什么起伏道,
那就不送了。
沈海捂着手指,哪里还敢看他,低着头只想跑出这院子,可刚一拉开门,正和门外的芸娘打了个碰面。
诶,你
芸娘睁大眼睛,话还没说完,就见沈海推开她,捂着手,连滚带爬地跑了院子,她再一抬眼,都出了村口。
芸娘心里纳闷,这沈海大清早地来做什么,还是这副模样,糟了!别是他趁着她不在家欺负顾言了吧!
她匆匆跑进屋,站在门边喘着粗气,看到少年站在屋子里正在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她扫了眼桌子上用过的茶壶和碗,
顾言,沈海是不是又来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找他算账去!
顾言轻轻摇摇头,眉毛一挑,没,他送了些礼来。
送礼?!
芸娘狐疑地看着那掂过来的点心,真是天上下红雨了,她那三分钱买快烧饼还得看厚薄大伯能给她送礼?
顾言回头打量着她满身寒气,棉衣鞋上沾满了泥,不由地微微垂下眼睑,你去哪了?
芸娘把身后地竹篓卸下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转过头,把竹篓捧在他面前,眼睛亮晶晶的献宝样说,
我进山了,顾言,你看我采了好些冬草,还有棵大的呢,这些卖给村里面的郎中,咱们就有钱了。
顾言打量了眼窗外,远处的山色压在积雪之下,虽说这山离这村子也近,但也有四五里的山路,那芸娘岂不是是天不亮就走了,化雪日子呆在屋子都冷,更别说山里了,这时节冬天山里还多孤狼,黑灯瞎火的,她一个人去采药,胆子也是大了些,顾言不知为何,听到这她这些话,总觉得有些心烦意乱,隽秀眉头又深了几分,可眼前人还没注意到,只自顾自叽叽喳喳地道,
我跟你说啊,等这几天我多去山里几次,再多采些草药回来,路费也不用愁了。
说话间,芸娘舀起些水进水盆里洗手,可是脚下突然刺痛下,手上的盆砸在地上,门边的顾言突然走近几步,眼神死死盯着她脚,
你脚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山路滑,摔了一跤。
芸娘眼神闪烁,弯下腰要拾起盆,可那刺痛又蔓延开来,她直直向前栽去,芸娘要以为自己倒在地上,可睁开眼扑进个温暖干燥地怀抱里,少年伸出手轻轻掀开她的裤脚,脚腕处乌黑一片,肿的跟个馒头一样,上面还冒着细细的血珠,触目惊心。
作者有话说:
啊,码住,再修。
第8章 、千重难
怎么弄得?
少年说这话音轻轻地,那双凤眼在炉光下深邃宁静,两人靠得又近,清清凉凉的嗓音就在她耳畔。
芸娘屏住呼吸,觑着眼打量着顾言,她早上摸黑进山,岁暮天寒,山上积雪皑皑,她脚下一滑,便扭到了脚,但芸娘自小在山里跑来跑去,倒也不觉严重,可是不知为何现在顾言一问,反而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她心虚地咽了口吐沫,把话岔开,
也不是什么大伤,没事的。
顾言抿了抿嘴,见她微微偏过去的脸,心里不由带了丝无名火气,
这就是你昨日想得好办法?
芸娘缩着脑袋,虽然顾言话音是平的,但也觉出来他这会儿心情不大好,可又实在摸不着头脑,她进山采药赚到钱,他顾言生什么气,可这话也只能在心里嘀咕,谁叫顾言日后能做大官呢,她还指着他以后发大财,没得现在惹他不高兴,芸娘抬头眨了眨眼,软软地道,
这我也不是没想到嘛。
顾言看了她眼这副模样,心里那点不明不白地阴霾压了下去,他将她缓缓拉起来,让她倚着自己坐到床边,芸娘抬起脚,身子前勾,把鞋子踢去,袜子前面洇出了丝丝血色。
她向前勾着身子,伸手褪到一半,那后面的袜子与棉裤裤脚费力缠在一处,芸娘吃痛往回缩了下脚,少年俯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把边拉开,指尖划过她冰凉的脚背,跟火一样点着样隐隐发烫。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是了。
少女急忙缩了下腿,顾言偏过头,火光下眉眼下的那颗泪痣隐隐绰绰。
他看着她倒抽着冷气,用清水擦过脚下伤口,那脚比世家女子大了些,脚指圆润,细细光洁的脚踝跟上好的羊脂玉一般,只是前面那一抹红碍眼了些,她耳朵后头有些泛红,这时她倒是不好意思了,想当初她看他身子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疼吗。
顾言垂下眼睑,轻轻地问,睫毛抖动洒下一片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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