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既然这样,你就先住在那个侧院吧。
乐人手里的帕子一顿,心中一喜,想着女人家就是耳根子软,急忙磕了几个头,嘴里不住地说:
多谢夫人。
一出闹剧过后,院子里又恢复了平静,今晚的宴席和歌舞,就像是一场烟花,一闪而逝,但在这黑夜中,还有一些烟火后的尘迹在这总督府里暗潮涌动。
芸娘把门一合,回头看向屋里的人,眼睛瞪得滚圆,
我算是看出来,你说实话,顾言你是不是看上那个金陵小妞儿了?
瞎想些什么。
顾言应是接风宴上喝了些酒,虽然不上脸,还是有些酒气,他坐到榻上,歪着身子倒了杯茶。
芸娘大步走上前去,纱裙摆划出几道风来,她坐到顾言对面,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茶盏,把茶水咕嘟咕嘟的喝下去,这才好像把心里那股不知名的火压下去了些,她一抹嘴边,看向他道:
我可没瞎想,不喜欢为什么不让我把她赶走。
芸娘越想越气,把茶盏咚地一声放在桌子上,胸膛一起一伏,
果然村里老人说得对,成了亲的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顾言望了眼那四分五裂的茶盏,总觉得这话再不解释,这就是他的下场,他清了清嗓子,趋着身子看向芸娘,
你就没发现那乐人有什么古怪之处?
古怪?芸娘顿了下,瞥向顾言,你是不是在唬我?你顾言一惯心眼子多,指不定
他一扬眉,直接起身过去,侧脸堵住那张嘟嘟囔囔的小嘴,芸娘睁大眼睛,把人一把推开,对面的人舔了下唇,半抬起那双凤眼,眼里勾勾搭搭的绕在她上下,从托盘里举起个新茶盏,遮去嘴角的轻笑,
你放心,我心眼再多也只有你一人。
呸,你个流氓芸娘红了脸,拿帕子擦着嘴边,想到顾言刚才的话,那被气冲上来的情绪也平稳下来,仔细回想下刚才所见那乐人的特殊之处,顿了半晌,她思量开口,
她
顾言倒了些沸水冲开茶叶,拂了拂茶盖,抿了口茶,只听对面那清脆的人声犹犹豫豫终于开口,
她胸倒是挺大的。
一口茶含在嗓子里,是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顾言抬眼看向芸娘,芸娘还用手比划着,
你说她人挺瘦,怎么胸还那么大,是不是里面塞东西了,我见过京城里她们塞布包的,就是塞不了她那么圆鼓鼓的
芸娘。
顾言放下茶盏,揉了揉额角,打断了她,把跑偏的话扯回来,
你不觉得,她明明说自己是金陵来的却说了一口官话奇怪吗?
芸娘愣了下,这才回想到刚从进门起,这姑娘就说得一直是官话,现如今官话是普及了,可除了京城,各个地区还是说得方言居多,就连今晚在席面上,那几位夫人话音里也带着些方言,一听就能听出来哪个是本地哪个是外来的。
那乐人口口声声说自己从金陵来的,可这一口官话却是异常地道,甚至连京城里的风俗人情,大户人家里的规矩也是了解的,你觉得她是什么人?
你是说
芸娘猛地抬头,看向顾言,顾言手指敲了两下桌面,
指使的她的人跟伏击你的人是同一拨人。
芸娘心里升起些危机感,看来这人就在她附近,可那人在暗她在明,还总是快她一步,正在思索间,冰凉的指尖轻点在面上,轻轻抚平她皱起的眉间,她抬眼看向对面的人,
这有什么愁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谋划罢了。
可
芸娘话还没说出口,只见那人灯下凤眼微扬,像是勾人心一般话音轻轻地道,
明日夜里这延绥城有灯会,要不要去逛一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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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翻墙头
春末夏初, 陕北气候温差大,正午的时候太阳还很毒辣,到了傍晚, 太阳一落山,凉飕飕的风就扑面而来, 芸娘扯了扯身上胡装的立领, 两只手扒住墙头, 扭头对底下道:
再往高些。
底下的人一声不吭, 但显然听到这话,托着她的手臂力道大了些。
云娘借力, 双手一撑,身子就跨坐在墙头上, 这墙里墙外恰好有两棵树,树叶严密把人挡住,她拍了拍手, 低头望着墙底下的人,伸出了胳膊道:
来,手给我, 换我拉你。
顾言穿着身靛蓝常服,手负在身后,仰头望着她, 慢悠悠道:
其实,还有别的法子也能不惹人注意出去。
芸娘四下扫了眼,催促道:
费那些劲儿做什么, 翻墙路近还少麻烦, 你动作快点, 趁着没人赶紧上来。
顾言张了张嘴, 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顿了下,把那话又咽了回去。
他认命地撩起下摆,脚借力在旁边的树上一蹬,抓住墙头上人的手,只觉得那手上力气十足,几乎没费什么力气,长腿一跨,身姿轻盈地跃上了墙头。
墙外头是条背道,没什么人经过,墙里面能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看见附近的两个院子,两人蹲在墙头,风一吹能听见树叶沙沙作响,远处吆喝叫卖声和近处院子里的走动说话声交错在一起,在这墙头听得一清二楚。
芸娘抻着脖子望着远处,只见夜色下已经有了灯光点点,街道上衣衫褴褛的人们的饥寒交加,与这深宅大院里的侯服玉食,仅隔着一堵墙,却像活在两个地方。
顾言,你说这里都这么穷了,怎么还办灯会啊。
顾言看了她一眼,再过几日该割麦子了,每年这个时候这边都会有灯会,祈祷丰年。
可今年不是遇上了蝗灾
他目光落在了远处的热闹人群上,淡淡道:
人走到哪都一样,日子越糟糕才越要信些什么,即使知道改变不了什么,但说不准就有奇迹呢。
芸娘叹了口气,转身正要跃下墙头,顾言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芸娘疑惑地回头,只见顾言向她使了个眼色,她顺着他目光一瞥,只见一个眼熟的身影如耗子般从院中闪了过去。
芸娘睁大了眼睛,低声惊呼道:
是她!
顾言把食指抵在唇间,面色不动声色,芸娘却是不再吭气,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个窈窕人影,正是昨天晚上的那个乐人。
总督府里华灯初上,那乐人从他们住的院子里走出去,绕了几道,一路上小心翼翼地避开往来的人,时刻关注着四周,直到走到花园一处隐蔽的角落里,还往里走了些,站在角落里左顾右盼似在等什么人。
这个行迹也许能瞒过府里的人,可被蹲在墙头的两人看得一清二楚。
她这么鬼鬼祟祟是要干什么?芸娘心下疑惑。
很快她就有了答案,一道人影探头探脑地从走廊的一端钻出,粗布短打的家丁打扮,手中灯笼摇晃,停在那乐人面前。
只见两人交头接耳地简短交谈几句,见到有人远远走过,两人便戛然而止,一前一后朝两个相反方向走去。
看着那男人从后门跟随旁的家丁出了门,芸娘急忙拉住顾言的手就要往墙下跳,
走,可不能让这人跑了,这人肯定跟那幕后主使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