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韫心头跳得又快又乱。
男儿于世,当酬雄心壮志。宋韫自己也曾畅想,有朝一日,抱负得偿风头出尽,为自己为家人,不断攀向高处。
而现在,在至高处,有一个人,将自己和他的雄心壮志并列。
齐胤,齐衍之。
举世独一的齐猫猫。
惜命当然很好。宋韫将软软的猫爪肉垫捏在掌心,听见齐胤说:前朝诅咒篡位者,至亲相残背德罔伦,毕生孤寂永不得爱。为了避免骨肉争权江山旁落,重蹈靖朝覆辙,父皇踏平荆棘阻碍,将涂满了鲜血的皇位交给朕。死了那么多人,这位子,朕不想坐也要坐下去。
宋韫和他四目相对,眼眶都有些润。
荧惑长庚天象,大师数年前就预测到了。今岁不利人主,大师替朕找了魂体脱壳伺机转生的法子。朕起初还不愿意,若是身不由己暗处偷生,纵能苟活也无趣。但妙峰山见到韫韫之后,朕便改了主意。只有裴季狸等人,朕还不敢放手一搏。但加上韫韫,朕便可以安心做一只猫。
宋韫心头震荡。
原来,之所以今生与前世不同,是因为自己和齐胤提前相见了。
只此一面,甚至半梦半醒的宋韫只闻到龙涎香,没有和齐胤说上一句话,他便认定了自己。
宋韫张着唇想回应,又听见齐胤说:不过,朕倒是后悔早早开口暴露了身份。
宋韫疑惑地看他。
齐胤挨挨蹭蹭地往宋韫心口靠,韫韫脸皮太薄了,自从知道朕是嫡亲的夫君,连沐浴更衣都背着朕原先多好,一个汤池里沐浴,虽然韫韫胸襟开阔,但别处英姿勃发,只略逊于朕罢了
宋韫一把捂住猫嘴,脸红得似要滴血。
这脸红,直到入夜铁牛回宫都没散。
铁牛关心宋韫身体,伸着手背去试额头温度,不烧啊,阿韫你怎么脸红成这样?要不要请太医来看?
宋韫摇头说不用,就是一天没出门,闷的。
铁牛眼珠子转了转,要不阿韫你还是装一装病吧,正好有借口不用南巡了。
南巡?宋韫问,谁说的要南巡?
铁牛道:梦弦听她爹说的。不知道皇帝怎么想的,突然要去江南阙州阑州转一转,说要带上后宫一起。回老家虽然好,可路程这么远,阿韫你身怀六甲怎么经得住旅途辛劳?听说皇后都不去呢,留在宫里养胎。阿韫你可别趟这趟浑水
宋韫抿唇沉思。
既然是李骋那里传出的消息,应当不会有假。齐俦要南巡阙阑二州,事出突然,会是因为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换地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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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好 、 ◇
第25章
南巡 ◇
醉在温柔乡
中元节祭奠先帝的法事一过, 南巡的队伍便出发。
齐俦即位后第一次亲下江南,不仅后宫,几位重臣也同去, 焉太傅在其列。屈茂述职完毕,齐俦眼下非常倚重他, 他正好随南巡队伍回阑州。
此次殿试前三甲中,两位都是南方人, 百里忱和许思也随行。
南方小麦快要成熟, 裴季狸前去处置御马监在江南的生意, 不和南巡队伍同行,先行一步在目的地等人。
后宫里,宋韫当然要去。李梦弦说晕船,又不习惯南方气候,便不去了。又私下跟宋韫说, 希望铁牛留下陪她,宋韫当然应允。
齐俦后宫那些, 皇后要留下养胎, 淑妃贵妃哪能放过这样大好的得宠机会,都要跟去。
晏国都城兖州在北方,往东边与康国毗邻的是阔州和闵州。兖都往南是闰州,闰州过去, 阙州阑州相邻,都在晏国的最南边。
前靖朝留下的国土丰饶,国土之北是草原,之南是汪洋, 境内有一条大江滋润原野。这江在晏国境内被称作澄江, 在康国境内则名濯江。除了闵州, 澄江流经晏国所有州府。澄江之南,自古以来就是富足之地。
南巡队伍出了兖都,先走陆路入闰州境内,在山舟港换水路大船。
齐俦和两位妃子同乘,后面跟着的船是宋韫的,再往后便是大臣们。后面随行的小船就数不清有多少了。
宋韫在南方水乡长大,水性极好,要不然当年也不能救下苏明珠。坐在甲板上,吹着风晃晃悠悠,舒服极了。
齐胤就惨了。
宋韫拍着吐得昏天黑地的齐猫猫后背,怎么不早点说晕船?随行的太医和厨子倒是会做止吐的汤,但那是给人喝的,也不知道你喝下去能不能有效。
齐胤吐得肚子都空了脑子也快空了,其实也不是怕颠簸,再烈的马他也骑过。
但从没试过坐着慢船在水上慢悠悠地漂,哪知道这滋味这么难受。
宋韫拿软帕给他擦嘴,被亲了下手背,朕才不晕船,朕是醉在了韫韫的温柔乡里。
还贫嘴!怎么不把那点花花肠子全吐出来?
宋韫把帕子扔齐胤脸上,嫌弃地抽出一张新的,仔细擦手,去喝药漱口!臭死了。
齐胤猫脸一垮,跳下怀抱,四爪软得面条一样,看着热汤就在几步之外的桌子上,怎么也过不去。
还是宋韫看不下去了,把碗端了过来,齐胤张着嘴要喂,说韫韫喂的甜。
宋韫本来已经捏起勺子,又扔下,把碗放回原处。
抱一下都要醉,喂进去还不成了穿肠毒药?自己喝。
齐胤:
猫猫委屈脸。
自闰州山舟港启航,船队在沿江各大港口停泊。山舟过后第一个港口,宋韫派人下船去筛了些细细的黄土回来,加进齐胤喝的晕船药里。
你长住京城,恐怕不适应环境骤变才会这样不适。民间治水土不服都是这样做,太医也说偏方可能有效,先试试,不行到下一站便让齐俦换陆路。宋韫对皱着鼻子不肯喝黄土汤子的齐胤说。
话音刚落,齐胤大口喝干了汤水。两爪扒着碗口,抬起头来看宋韫,眼睛亮亮的,还是韫韫疼朕。可偏方里要的是故乡之土吧?
宋韫早想到他会这么说,陛下是天下共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所到之处,便是乡土。
齐胤听到这话怔了怔,笑道:这样气概,朕也自愧不如。幸好这样的韫韫是朕的妻子,要不然可麻烦了呕
话题刚严肃起来,齐胤又晕船晕得不行,趴在船舷上吐。
宋韫移开目光,望着宽阔的江面。
刚才齐胤目光里一闪而过的忌惮他没有错过,但既然齐胤能说出来,说明他的忌惮没有深入,可到底是有的。
为帝王者,头上悬着剑,脚下是刀山,怎么可能不猜疑。
就连宋韫,现在有了不大不小的权力在手,疑心和顾虑都渐增。现在的他对帝位并不感兴趣,但天长日久,谁说得清呢?
至高无上却又一步之遥,足以蛊惑人心。
江面泛着粼粼波光,荡漾得宋韫的思绪顺着水流游向下游的康国。
在那里,和他同样的太后,不,也不太一样,那位是以男人身份入主中宫的。他又会面临怎样的人事纠葛?心境如何?是否也有人忌惮他觊觎皇位?他心中也会动摇吗?
宋韫不得而知,也不能再深想,齐胤吐得可怜,宋韫给他轻抚后背,能让小可怜舒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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