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胤垮着一张脸:韫韫要是真的把我当至亲夫君,用自己的血和他做交易,为什么不告诉我?
齐胤多聪明的人啊,从裴红药方才的言行中已经猜到了宋韫请他医治天花的条件。
不是多大的事,用一盏血换一城百姓,划算得很。见齐小狗眉头皱成「川」字,宋韫用手展平,柔声道,不过,让夫君担心,实在是我的错。齐衍之不是庄子,做不到箕踞鼓盆而歌。伤在我身,痛在你心,我知道的。
齐小狗黑脸发红,不愧是韫韫,不仅懂他的话外之音,说情话都能引经据典。
不过,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用我的血跟他换不行么?
大概是不行的。
凭什么!我可也是真龙天子!
真龙天子的血或许的确极其珍贵,却不是他想要的。况且陛下你现在宋韫笑着捉住齐胤两条前爪,不是龙,是只小黑狗。黑狗血只能驱邪不对,被邪祟附身的黑狗血连驱邪都不行了!
很久没听到韫韫发自心底的笑声了,齐胤心头满足不已,和宋韫相拥:韫韫,欠你许多,只好用一生来还。别丢下我,永远别丢下我。
齐胤怕失去,宋韫又何尝不是。
纠结过,挣扎过,至今还被对故国祖先的内疚与自责而折磨,但宋韫还是离不开齐胤。
让裴季狸证婚可以,但我不想喊他为兄长,他为人太讨嫌了。宋韫低声道。
齐胤怔了怔,摇尾道:不喊不喊!韫韫若是不喜欢,连婚礼也不叫他参加!
宋韫笑:人生大事,总要有亲属见证。只要裴季狸说话不那么刻薄,倒也无妨。
咳咳
两人正说话,背后传来一声咳嗽。
转身望去,是太傅和李骋。
齐胤周身皮一紧,裴季狸已经告诉他了,焉云深才是宋韫生父。这老狐狸老泰山不会棒打鸳鸯吧。
焉云深却像没听见他们刚才所说似的,道:方才有人夜探州牧府,想救走洛岱。
宋韫瞬间神情冷肃:得手了?
第64章
痴情 ◇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事出紧急, 宋韫吩咐裴季狸照看好裴红药,不要被康国人浑水摸鱼劫走神医。然后匆匆赶回州牧府,路上听焉云深说了经过。
徐霁确实是在封城之前就离开了, 而且身陷康国内乱腾不出手来亲自救人。来救洛岱的是皇帝亲卫,明明已经深入州牧府, 放倒了看守洛岱的侍卫,却还是没能把洛岱带走。
洛岱自己不愿意走。
徐霁心思极深, 留洛岱在此, 定是存了什么歹毒心思。李骋随行提醒宋韫道。
或许, 他是伤心,不想再见徐霁呢。宋韫低声喃喃,很快又摇头,无论如何,往后要加强戒备。晏康二国势不两立, 祸国殃民之仇,要一笔一笔清算干净。绝不能轻放了洛岱, 徐霁必须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焉云深颔首, 目光扫一眼跟在宋韫身边寸步不离的黑狗,面色不怎么好看:人心难测,就算徐霁为洛岱闹出许多风言风语,纳妃生子不停, 雨露均沾做得极好。世上男子多薄幸,帝王之心尤其不可靠。
听见这话齐胤感觉周身的皮都发紧。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老狐狸当着他面都泼冷水,背后还不得滔滔不绝地说他坏话?
宋韫没接话。
焉云深又说:此次行动之后, 徐霁怕是再也不会管洛岱的死活了。洛岱家族也早就被徐霁削弱了势力, 也顾不上他。所以, 作为弃子,洛岱恐怕会做困兽之斗,千万小心。
弃子真的已经物尽其用了么?太傅,或许康国此番行径是为了宋韫沉思片刻,对焉云深附耳说了一番话。
焉云深皱眉:你不能涉险。要查明其真实目的,还有别的法子。
宋韫摇头:我信裴红药。
齐胤仰着头着急,汪汪叫个不停:韫韫你说什么!你想做什么!
宋韫又把刚才对焉云深所说在齐胤耳边重复了一遍,齐胤急得转圈:不行!太危险了!
宋韫安抚齐小狗:吉人自有天相,我不会有事。
说话间已经来到关押洛岱的地方,门外侍卫加了许多。
隔着窗户看,洛岱躺在床上,手脚戴上了镣铐,他自身却面无表情,完全没有挣扎的意思,仿佛粗重的铁链锁住了个破布人偶。
这样心如死灰的神情,宋韫在苏风举脸上也见到过,也是出于对男人绝望的情景下。
男人啊,恐怕只有写在牌位上才踏实可靠。
宋韫看了齐胤一眼,齐胤心领神会,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他马上会举爪对天发誓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还大,他绝对不会像姓徐的一样负心。
太后无恙吧?闵州天花肆虐,若是太后染疾,我方于康国倒不好交代。
隔着紧闭的窗扉,宋韫轻声道。
里头沉默良久,荡出一声冷笑:杀人诛心。同是太后,你是众星捧月,我是阶下囚。想看笑话,尽情看吧。
窗户是紧闭的,只有送饭时才打开,保护洛岱不受天花感染。此时也保护了窗外的宋韫。
宋韫听得出他是想和自己再多说两句的,宋韫也想继续对话,哪怕这对话夹枪带棒腥风血雨。
其实宋韫当初听说了这位男太后的存在时,便想着若有朝一日相见,两人身上有许多共同之处,或许会有共同话题,甚至能够彼此感同身受。
没想到,会是在这样情境下对话。
两人相似,却又大有不同。
这里人太多,许多话不方便说出口,宋韫便让众人退远,确保自己和洛岱的话不会被他们听到,只留齐胤在身旁。
你我处境相似,都为身份所累,你的辛苦,我能体会。我不知你是否参与徐霁的行动,但你既然身居康国太后之位,享受富贵荣华,享了康国的福,康国皇室造的孽你也脱不了干系。我会一直关着你,直到可以用你为闵州无辜遭殃的百姓换取补偿,也算是让你们赎罪。
这些天来,裴季狸和焉云深一边救治百姓,一边彻查天花来源。结果果然如最初料,是徐霁投毒他如约向闵州运输钱财粮食,却心怀不良,运输车队的车夫中有感染天花的,入境之后故意多方逗留,将疫症传给了闵州当地百姓。
徐霁暗中谋划掌控,明面上说是外出寻找药王谷神医,实际上是指挥手下各处投毒。留下洛岱在州牧府,消减宋韫等人的防备。等事发时,留下洛岱被擒,他自己早就逃之夭夭了。
这男人,真是个狗东西
不对,说他是狗,都侮辱狗了。狗是最忠诚的。
又是长久沉默之后,洛岱苦涩发笑,声音渐渐凄厉:享受荣华富贵?荣华富贵有什么值得欢喜的!只有你们女人才会这样想吧!你以为我享了什么福,活该受这样的孽!我本是潇洒风流的探花郎,我该光风霁月诗酒年华!是云端上最高雅的人!可现在我残缺不全,连男人都不算!这世上,最卑贱的贩夫走卒都胜过我,至少他们是完完整整的一个人!或许,他说得对,我错在不是个女人我要是像你一样,是个美貌的女人,能够怀身大肚,他就不会抛下我了!好运处处眷顾于你,你从一个庶女步步顺遂走到如今地位,凭什么说处境相似!我的辛苦,你根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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