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和屋外不远处的密林。
一只浑身是血,毛发藏污纳垢各处粘连在一块,看起来十分狼狈的大黄狗低垂着尾巴在其间迅疾穿梭,那矫健有力的身姿与速度如金虹掠地,毛发飞扬在日光照耀下宛若一道金色流光。
这只狗赫然是昨晚自水露楼逃出的大虎。
此处与水露楼相隔可不算近,少说也有千里,先不说这千里奔袭下来这狗都未见疲态,目光如炬,泛着某种执拗的光,亮的惊人,速度更是不见丝毫减缓。最令人称奇的是:
一只没有经过任何修炼和调教再普通不过的黄狗,竟然光凭空气中稀薄到几乎微不可闻祝艳儿留下的气味,一路嗅闻找寻到这里,如此寻踪觅迹之能堪称恐怖。
突然,这狗前爪抠地,后腿蹬直,爪尖在泥地上犁出几道深痕,只见那草屑泥点飞溅,大虎整个身子因惯性向前一耸,脖颈的毛发如浪般抖起,又缓缓伏平,在如此危险的情境下仍旧急停住,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大虎那双滴溜圆的金黄眼珠此刻满是清晰的不可置信和欣喜,只见它低下头细细分辩嗅闻着,这狗原本耷拉低垂的大尾巴这时开始稍扬起些,但仍有些迟疑,只左右一下一下的轻扫着,而后似是确定了什么整个身子前趴,鼻头急促的耸动,此时他终于在地面上确定了位置,那拖带着血污的尾巴开始疯狂摇晃摆动起来。
大狗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看起来与周围无异的落叶,抬起早已因日夜奔袭从未停歇以致于鲜血淋漓的前爪,动作小心的拨开面前的枯叶。
一小块水分渐干的白色印记在它眼前显露出来。
这狗明显眼前一亮,只见它似是怕踩到般不再走近,只伸长脖子用黑色的鼻头凑了上去狠狠的深嗅一口。
是主人的气味……
对此十分确定的大狗一扫刚刚的冷静镇定,整个看起来都亢奋激动起来,只见这狗对着白印摇着尾巴转着圈闻了一遍,才依依不舍的张嘴伸舌一卷,将那块白印舔吃进嘴里。
大狗对无法避免一同吃进嘴的泥土毫不在意,它咽下后仍旧不舍的拿脸在那处泥地上蹭动几下,而后似是怕人发现自己刚刚的动作会暴露主人的踪迹般转动着眼珠警惕的将四周扫了一圈,便动着前爪又将落叶扒拉回原位,确定没有任何异样后,向前奔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直在后面远远跟着大狗的玉愠,见状闪身上前,蹲下身,伸手拨弄几下那处落叶。
历经一夜,早已渗进泥土更深处的气味渐渐散出一些。
鼻息间的气味太过美妙,男人不自觉跪在那处,撑着手趴伏在地上凑近眯着眼睛深深嗅闻,不禁面露迷醉。
是炉鼎精水的味道。
玉愠虽没见过那人,但亲缘间某种奇妙的感应,让他无比确信,是他无异。
如此想着,男人抬起头,不紧不慢的起身,看着那狗离开的方向,目光幽幽。
看来,那人就在这附近,先把这狗抓了,再把人捉住带到主子面前邀功,如此计算着,只见男人人影一闪追了上去。
大虎没跑多久,便见眼前出现一处房舍院落,鼻息间主人的气味也愈发浓郁,一夜未见主人它心底万分焦急担心,可身后追着它的人离它也越来越近。
只要看一眼……让它看一眼就好……
大虎紧盯着敞开的院门,期望能看到主人无恙的身影,它想确定主人安好再把身后的尾巴引开,可就是这愣神的一瞬间,大虎被身后眨眼就追近的男人一把掐住脖颈直接拎了起来。
“没看出来,你还挺能跑。”
玉愠看着被自己抓在手里明明无法反抗,仍旧不放弃垂死挣扎的大黄狗,眼里满是赞赏和对它即将面临死亡的可惜,这样好的苗子,自己虽然无法驯服,但经他的手做个好东西也算是物尽其用。
大虎几番挣扎无果后,从被掐紧的喉咙缝隙里挤出饱含怅惘遗憾似呼唤般的呜咽声,那双眼睛因为窒息已渐渐充斥血色,但仍旧偏执的一下一下转动着眼珠,只为紧盯着院门看到它期盼能最后见到一面的人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在大狗被男人硬生生用蛮力掐断脖颈时,一道鞭风朝玉愠手腕劈来。
玉愠反应极快,眼色一凝便想抓着狗侧身避开,只可惜那鞭子如影随形,仿佛他不将手里半死的狗松开,就不罢休般追着打,无奈男人只能手指一松,那鞭子果然收了回去,待玉愠站定,便看到不远处多了一人,而那大狗被眼前人用攻击他的藤鞭卷了过去。
是林清和。
男人其实刚醒不久,一睁眼就发觉那两人刚不声不响的离开,难免心中郁结烦闷,而后一低头看到自身一点状况也无,仿佛他没有受到风无心两次重创般,可昨晚的一切明明那么清晰。
怎么会是……梦一场。
还没等林清和想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
就听到这一人一狗在他屋外的林子里无所顾忌的奔逐追赶,他原本是不算出来凑这个热闹,只是他发觉那狗身上仿佛有那少年的气息,为保万全计,他自然是要出来看一看的。
如今离得近了,也确定这狗是那少年养的无疑。
至于男人是如何确定这是少年养的狗,这不太好言明……
当林清和手虚抚过大黄狗身体为他救治时,一旁的玉愠竟没有上前将狗抢夺回去,而是抱着胸,上下打量着男人,目光里满是轻蔑和讥诮,只听他轻啧一声,便出声嘲弄道:
“境界松动,灵海沉浮不定,林清和你这是要晋升了啊。
怎么样,我们主子的炉鼎好用吧,这可是主子都还没用过的,看你这一身气味这么浓郁,想必吃下不少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真是便宜你了。
原以为林清和你看不上我们药王宗,以长老尊位诚邀也严词拒绝,还以为品性多高洁,没想到也会偷躲在这深山里用炉鼎增进修为。”
这话一出,给林清和听的惊住一时失语,比羞愤更先涌进他脑子的,是他反应过来,眼前人跟着这狗追到他这里,是要捉回艳儿。
如此……也就没必要留下这人了。
林清和实力虽不比风无心,但也是万中无一的绝顶天赋,又身处自己的地界,玉愠不过话音刚落,林清和意动,抬手便有了胜负。
男人一向避世,鲜少出手,但林清和一旦起了杀心,便不会手下留情,还手的机会也不会留给玉愠。
玉愠甚至还未看清面前人是如何动的手,便成了一地碎尸。
男人的杀意何其明显,都不用林清和吩咐,四下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林中蜿蜒爬出许多似蛇般帮男人毁尸灭迹的藤蔓,将那地上的碎尸捡拾干净,显然是要卷回去吃掉,那藤蔓收回时大幅度摆动,待过后那地上连星点血迹也未留下,清理的十分干净。
林清和冷眼看着玉愠一点点被除去留在这世上最后一点痕迹,直至完全抹去,才低头看向地上瘫软的大狗,它几近折断的脖子已经恢复原样,不过那眼神涣散,舌头干涩的耷拉在外面,口中急促喘着粗气,显然还没从刚刚濒死的恐惧中缓过神来。
男人蹲下身,抬手想摸上大虎经刚才的救治已变得干净柔顺的毛发,但这狗对面前一身浓郁主人气味的林清和莫名很是敌视,甚至硬撑着无力的四肢摇摇晃晃站起身,一边往后小心的退着,一边低趴着身子恶狠狠紧盯着林清和露出獠牙与利爪发出恐吓般的低吼。
见这狗这么警惕,林清和一愣,心情不知怎么好上许多,收回手,温声解释着:
“你主人刚走不久,被他……爹带去秘境了,那里离这里不远,我现在传音给他们,至多一个时辰他们取完东西就会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在我这里安心休息会儿。而且你这模样想必是一刻不停的狂奔至此,肯定渴了吧,你现在元气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要乱动,我去给你准备碗水。”
待男人端着碗再回来,那地上哪里还有大狗的身影。
果然谁养的像谁,真是一模一样,一转眼就跑没影了。
林清和想抬脚去追,怕少年的狗乱跑到别处,可当他想到自己等会儿遇见那两人又该如何自处,纠结一番还是停下了。
怅然望天,男人不禁幽幽一声轻叹。
那声叹语被山风吹至林中,不多时,风势渐急,山林中那些草木仿佛活过来一般,枝干摩擦,草茎乱颤,是漫山草木的幽咽挽留,可林清和主意已定。
隐居多年……也该去外面看看了……
此时悲鸣剑冢。
一面带木质面具的紫衣男人从秘境甬道深处走了出来,这人步子迈的犹豫又缓慢,那副模样明显是在思索些什么,只见男人一边低头摸上腰间几个用于储藏东西的锦囊,一边向身后似是确定什么一样张望两眼。
男人腰间明显囊橐充盈,但男人的神态动作又像是还有什么不得了的宝物落在秘境里忘记带走一样,满是失望和费解:
奇怪,为什么这个秘境会没有剑谱,难道这次传言有误。
可这不是剑冢吗?剑谱没有,连一把剑也没有,反倒是各类奇珍灵植随处可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玉琏此行收货颇丰,可以说是这秘境内对他有用的各类宝物,他看得上眼的,能带走的全被他打包带走了,说是满载而归都不为过,为何此时反倒为一个对他这个丹修毫无助益的剑谱念念不忘呢。
因为那是对风无心大有裨益的东西。
男人与风无心素来不睦,结怨已深,虽然与人直接对上,他无法招架,但能给人找些不痛快,玉琏还是相当乐意干的。而且他敢肯定,风无心绝对会再临此地。
为保无虞,玉琏没有踏出秘境,而是背靠一处隐秘的凹角,口中念诀,隐匿身形气息。
刚刚进去的除了他,还有其他修士,其中剑修最多,或是他对剑气感知不太敏锐,没有查探出来,如果那些剑修找到,那自己再进去打断传承直接劫下就好了。
就在此时,一只灰蓝色的肉虫朝玉琏摇摇晃晃的飞来,那虫飞至男人面前瞬间就化作一抹蓝色流光钻入玉琏眉心。
那是种在玉愠体内的蛊虫。
玉琏面色一紧,但当那些记忆在他的脑子里铺陈开时,那抹对自己得力手下惨死的可惜瞬间就所剩无几。
弟弟……
玉琏心底如此缓念着,就在这时,设有隐秘结界的秘境洞口如涟漪般泛起波澜,他抬头看去,是又有人进来了。
这一抬眼,玉琏便看得愣住。
一瞬间血缘间的感应,让他知道……是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面具后男人的嘴角因为这个发现开始控制不住的搐动,那是男人内心因多年来寻觅至今终于得偿所愿的狂喜。玉琏此刻哪里还能分出心思关注他最为憎恶的风无心,眼里只有那被人抱在怀里安然入睡的少年。
哥哥终于找到你了……
风无心此刻踏入秘境后,背后的玄霄便自觉飞出,去前方探路。
男人怕惊扰艳儿好眠,并未动用灵力,只在玄霄后不疾不徐的跟着,走动时,不忘谨慎的散出灵识查探四下是否有异动。
其实风无心起先是准备叫醒林清和让他跟着过来,把少年交给他在外等着,自己取个剑谱动作很快,不会让少年醒后见不着自己,而且如果里面有什么极其凶险刁钻的机关阵法,也避免误伤到少年。
但……历经昨晚的事,风无心现在是一眼都不想看到林清和,再加上当他发现林清和跟少年那样……做完后,竟然隐隐有提升修为之势。
这个发现让男人只觉心塞憋闷,郁气难解:
少年只是凡人,跟人不过浅浅云雨一番,反倒助人晋升修为,让人从中得到便宜,那与炉鼎何异。
风无心何其骄傲一个人,他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再发生在自家孩子身上。
之所以会带着人一起进秘境,是因为这悲鸣剑冢除了秘境主人乘风的剑谱藏在其中,还有一道传承,这道传承极少人知晓其中内情:
上古剑修乘风的道侣——花姬的双修秘法也留在里面。
风无心有查探过艳儿的根骨,没有任何修仙的天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既如此,普通的修仙途径自然都不适合他,用这种方式应该可行。待艳儿获得传承后,如果能成功踏上修仙之途,自己就四处搜寻高手供他汲取修为。
明明凭风无心足已独步天下的绝对实力,可以将少年完全保护在自己羽翼下,现下为何如此着急的想让少年开始修仙,真是因为刚刚那个发现吗?
是……却也不全是……
风无心如今步入渡劫期不过临门一脚,男人自己有预感,一旦晋升,便好似一切都水到渠成般,飞升之日便会无限逼近。
到那时……
他与怀里的人……
男人思索着今后的打算,脚步不停,在玄霄的指引下,来到了一处光秃的石壁处。只见玄霄在那上面这里敲敲,那里打打,找寻半天也没找到什么机关所在。
见状风无心朝旁边退了一步,抬手护住怀里的人。
待男人站定,下一刻,玄霄光芒大绽,竟然直接将那石壁削去一节,这一劈看着声势浩大,实则分寸把握的极好,那剑气挥动生成的声浪都未波及到一旁的两人。男人衣袖下被怀抱护住的少年,都未惊动,仍旧合目安睡。
风无心对此冷眼旁观,显然这种事他没少做,男人一拂袖,尘埃落定,一处狭小紧窄的密室自眼前显露出来,那大小看起来不像是密室,更像是供埋下合葬棺椁的简单墓穴。这时玄霄任务完成也回到主人背上。
男人查探无误才缓步踏入其中,那最里边的半人高的石台上一左一右放着两样东西:
左边正是风无心所需的剑谱,而右边放着的明显是一套属于女子的衣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裙装也不知是由什么织成,绕是见惯各类奇珍异宝的风无心,此时也不免多看两眼。
那衣裙一眼看去似有星辉倾泻,远观如幽夜中蓝紫蝶群振翅而飞,近看却宛若孔雀翎羽在眼前抖擞华光。
如此艳丽至极,又珍奇无比的法衣,如果被怀中少年穿上,该是何种景象……
衣裙落入眼底的一瞬间,这一想法便在男人脑子里极快闪过,转瞬即逝,但风无心那双眼中隐约显出的希冀骗不了人。
如今剑谱在旁作伴,那花姬的传承显然留在这衣裙中,男人此时对剑谱一眼都没多看,抱着少年抬脚就朝着那衣裙径直走近,就在他抬手准备将这衣裳穿到艳儿身上时,还没等他动作,那一袭长裙竟自己飞起。
突然风无心只觉怀中一空,是那花姬法衣控制着少年腾空而起,只见光芒一现,华光闪耀,那明显比少年身量大上些许的衣裙已合身的穿在祝艳儿身上。
少年容貌何其美艳绮丽,如今法衣认主,华服映容,更是瑰姿艳逸,风华绝代。
底下的男人定定的看着这一幕,那双眼不自觉大睁着,内中隐有痴意,那睫羽也在因惊艳而不住震颤,眼睛都舍不得眨动一下。
风无心一向活得槁木死灰,了无生趣,平时脑子里除了搜刮秘境,获得剑谱精进修为以求飞升,就再无其他。
但此时……连如此审美钝拙的男人也清楚的知晓,眼前一幕是美的,美的惊心动魄,美的让男人觉得连呼吸都是对此情境的惊扰。
就在此时,那法衣又控制着深睡的少年徐徐升高,此时祝艳儿面容恬静衣袂翩飞,紫色华光萦绕周身的模样飘然若仙,似要飞升离男人而去般,风无心见此顿时惊的心脏缩紧,慌忙的,本能就想抬手捉住少年的脚踝将人拉回怀里,在那动作的一瞬间又反应过来,这是少年在接受传承。
思此,男人保持着抬手的姿势愣了半晌,才缓缓收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后,风无心再深深的看了一眼接受传承中的少年,才舍得有了动作。
男人将那剑谱取下,背靠石台盘腿坐下。
此时两人一个闭眼屏弃外物,沉入心海,一个在深睡中接受传承,哪里会知道外面一人待密室安静后悄无声息的闪身进来,那手上还提着个气息奄奄的大黄狗。
待祝艳儿悠悠转醒时,只觉这一觉睡的极为舒服,他此时脑子里还不自觉疑惑刚刚在他梦里手把手教他那些羞人动作,还将他抱在怀里教他……那些言语的美人姐姐是谁。
当少年完全睁开眼,才发觉自己腰上多了一只男人的手,而那双手的主人,是属于一个带着邪异面具他明显不认识的紫衣男人。
这人发现他醒来,不见收手,甚至手指稍用上些力气,捏了捏他腰上的软肉,嘴里还说着祝艳儿一时没听懂的话:
“醒了。
告诉哥哥,刚刚梦到什么了,腰扭的……那样厉害。”
祝艳儿每次睡醒都会迷糊一段时间,此时少年迟钝的脑子完全无法理解男人说出口的话,但敏感的腰被眼前这陌生男人这么一捏,惊的差点惊呼出声,他一手拍开男人的手,扭头便看到身后闭眼打坐的爹爹。
于是祝艳儿忙不迭跑到风无心面前,跪坐在男人怀里,摇晃着男人肩膀试图唤醒他,只可惜如今风无心正在心海接受乘风的传承,哪里能做到睁眼醒来救少年。
玉琏眉眼含笑看着这一幕,只是那笑看的十分瘆人,少年于他眼里,不过羔羊一般,任他施为,想到此,男人不自觉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刚刚摸上了少年纤细柔软的腰身,在少年睁眼的前一刻正打算解开祝艳儿的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