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大雪,穿着厚厚衣服的五岁南屿被丫鬟牵着往府上回,脸蛋和露出来的手都被冻得通红,他自己拿着还剩三颗山楂的冰糖葫芦,红与白,交相辉映。
回府的路上人很少,南屿抬起双手,身边的丫鬟就抱起来他,脚步稳稳地走在青石板上——刚被扫的石板结了薄薄的一层冰,他怕摔倒,那样太疼了,但是云依姐姐不一样,她稳稳当当,如履平地,南屿害怕地抱紧她的脖子,丝毫不害怕自己被连带着倒下。
“小少爷,下来吧。”
雁云依表情淡漠,但是声音却是软糯温柔的,南屿点点头,双脚刚踩上实地他就看见了小巷子里面的小孩儿,冬天那么冷,他就坐在草席上,头发凌乱脏的地方已经结块了,裸露的手臂被冻肿,新鲜的伤口流着脓血,身上的衣服破烂,还被踩了脚印。
雁云依皱眉伸手就要拉住小主子的手,但是红扑扑的脸蛋抬起来,眼眶被眼泪盈满,“依云姐姐……”
小主子心善,和那两人都不像,雁云依无声地叹气,和身边的男人点点头,存在感极低的男人小心护住小主人,在几步开外看着依云姐姐踱步过去。
小孩儿呆愣的目光直愣愣地看着凉席裹着的男人,雁依云靠近了才闻到淡淡的死人味道,然后他看到了几乎没有腿的男人——两条白骨挂着腐烂的人肉,血腥味全被棉花和大雪吸收了。
雁云依低头蹲下,和那没有焦距的眼光对视,随后心里一凛——面前的孩子竟然是一蓝一白异瞳!
雁云依极快地眨了眨眸子,本来想用银两打发走的小孩儿现在她想留下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
……
小孩儿似乎终于找到了焦距,他眼睛看了过来,寒冬腊月的雪似乎都在小孩儿眼里融化流淌,称得上极品的眼眸被嵌在平平无奇的人身上。
他的嘴在颤抖——又或者全身都在颤抖,乌紫的嘴唇流了血结了痂如此反复,约莫一炷香过去,雁依云也没能得到回复。
她很有耐心,但是小主人似乎没有耐心,执拗的南屿牵住护卫的佩剑然后往前,闻到了奇怪味道的他皱了皱鼻子,雁云依谴责的目光落在散乜的身上,散乜摇摇头看着异瞳的小孩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全身都似乎冻得僵硬,像一块极寒之地的冷玉日日浇灌着凉水然后结冰,可如今南屿不紧不慢地靠近,他对上了那双最漂亮的眸子并且发出蓝九安看过太多次的神情,他心若冰封,可是南屿伸出手拉住了他的僵硬冰凉且丑陋的双手,“这是你的亲人吗?我帮你埋葬他,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南屿和他对视不到一秒,他的眼睛很好看,仅此而已,男生嘶哑的喉咙说不出一句话,但是眼睛慢慢聚焦。
家……
亲人……
男孩儿沉默着点点头,他想要伸手,可是他动不了。
那群人落下了奴隶的烙印和锁链,那群人杀了他的所有亲人和家畜,另外一群人朝他的眼睛伸出手——原因无他,就是因为一个根本从未实现的传说。
蓝家血脉,仅他一个。
他逃亡了太久,唯一一个护着他的家仆因为他被抓走了,双腿被板子打断、打烂、打死……
他没有异瞳,却因为他死亡。
他是异瞳,却用全府上下八十一条人命浇灌出一条通生的鬼路。
南屿不需要他回答,自顾自地解开了有些小的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胖胖的小手笨拙地系着一个飞不起来的蝴蝶,然后拿出来刚买的麻布布匹披在了地上的人身上,他似乎并不害怕,还和散乜一起把草席裹了起来。
雁云依拿起来买的必需品,南屿把糖葫芦放在他的手边,“可以给你吃一个。”
小孩儿迟钝的目光终于从南屿的脸上扯了下来,缓慢地移到了那串异常鲜亮的糖葫芦上,南屿以为他想吃,于是放在了他的嘴边。
“小少爷,他应该赶紧回家看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雁依云忍不住张口提醒,散乜已经先行离开了,雁依云蹲下,小孩儿站着不动,双腿在打颤。
“好吧……那我们回家吧。”
南屿小心翼翼地把糖葫芦放回去,一直蹲着的雁依云终于感受到了身上飘来一朵云,她稳稳当当地带着两个小孩儿从侧房进了府。
南屿哼着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歌曲,一路上没什么景色,如果是夏天地上的杂草还会开花,如今是寒冬,没有哪里不萧条。
小孩儿被放到地上,雁依云半跪着给他把脉,眉头紧皱,坐在床上摇头晃脑的南屿慢慢地收起来笑容,忧心忡忡地走了过来。
“还能活下来吗?”
雁依云点点头,取下来他身上的衣服,寒风都被隔绝在外面,散乜抱着剑站在门口,雁依云取下血污的里衣的时候瞪大了眼睛,瞳孔微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