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乐诚不自觉挺直腰背,“林清玟还活着?!”
“嗯哼。你之前还见过她。”
钟乐诚确定了此前的猜想,“在张翠萍家,你骗我说她是她的亲戚。”那次见面稍纵即逝,钟乐诚早已忘记林清玟的模样,但那一刻的心悸让他难以忘记。“这三个月,你们一直在折磨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一个无冤无仇的人?就因为你嫉妒她和我曾经在一起过?”
徐音没生气,甚至勾起唇角,“我看上去像个缺爱发狂的妒妇吗?我可没对她做什么,你去问问被女学生勾引走老公的张翠萍为什么她会被折磨吧。”
“如果不是你绑架她,她也不会落到张翠萍手里!”
“你怎么不说是你杀了钟洪涛还把我拉下水,我怕被你灭口才把她弄来撑腰呢?”徐音抬手按住额角,像和小孩子讲不通道理一般轻轻摇头,“事情已经发生,何必纠结谁对谁错惹得大家都不愉快?反正纠结到最后,你会觉得自己不存在最好。”
钟乐诚沉默了。仔细想来,他自己的确是造成悲剧的一大根源:是他失控杀害了钟洪涛,也是他放任徐音走进自己的生活,甚至是他即使意识到危险也依然自私地将庄小龙牵扯进来,导致了他的死亡……他身边的人因为他而不幸,或许他的消失真的是最好的选择——
“小乐,你怎么哭了?”徐音的声音在近前响起,她身上清浅的香气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将他包围,而香气的主人此刻正捧着他的脸颊,用指腹抹掉他从眼眶滚落的痛悔的泪。
“别靠近我!”钟乐诚发疯般抵抗着企图摆脱她的手,连身体的疼痛也全然不顾,徐音按他的肩膀无果,果断给了他一耳光。
这一耳光带给他短暂的冷静,也让徐音得空接近。她低头站在钟乐诚身前,一手环绕他的脖子,一手摩挲着他的面颊,“为什么要哭?你在后悔自己做过的事,还是在后悔发现真相?”
钟乐诚咬住下唇,不愿向徐音暴露自己的真实情感,这等同于承认她是对的,而他不愿意向她认输。“我后悔遇到你。”
“因为我毁了你的美好生活?遭受职场霸凌,不被女朋友理解,爱好被轻视,无法向家人倾诉的美好生活?”徐音说,“看看我给了你什么——没有烦扰的新生活。你敢说自己不沉醉其中吗?那样的生活不是你所梦寐以求的吗?”她捧住他面颊的手一路向下,纤细的手指滑过他的喉结,滑向他的前胸,最后虚搂住他的腰,“你敢说你对我的爱完全消弭了吗?”
徐音的低声絮语如同伊甸园中降下诱惑的蛇,自耳畔向他全身传递细密的痒意,她挑逗意味明显的手轻易便让他呼吸急促,下意识焕发出对她的渴求——钟乐诚后知后觉,原来就算他看穿了徐音的真实面目,可剥去道德的外衣,他依旧可悲地对这个女人抱有深深的依恋。
所以当徐音的吻落在他额头上时他没有躲,接着是面颊,嘴唇,她的吻依然如此熟悉,熟悉到让他痛苦地想起他们曾共度的每一天,想起他们曾经如何亲密地相拥而眠。他抿紧嘴唇在这痛苦中挣扎,试图让理智与情感对抗,用她对自己做过的事、她对其他枉死者的所作所为警醒自己不要向她屈服,可就连理智也站在了情感这边:你已经一无所有了,除了她,还有谁会接纳你?
徐音的一条腿膝盖微曲,挤入坐着的钟乐诚两腿之间,她身体前倾,像掌控猎物一般将受伤的钟乐诚覆在身下。两人的呼吸都沉重而紊乱,似乎昭示一场性爱的到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是徐音停了下来,她与钟乐诚鼻尖相抵,说话时还带着点接吻后微微的喘息,“你还爱我。”她抬起头宣布,听起来有点得意,“我说过,我们是同类,所以我们会被彼此吸引。你讨厌我是因为不了解我陌生的一面,觉得我只是个喜怒无常的精神变态,但你现在应该清楚,我的每一次行动都受理智支配,我不是个被激素控制的疯子,只不过道德观与大众的有所不同而已。
“至于对你的催眠,如果当初的你愿意接受我而不是急着逃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做过的所谓错事我不在乎,你也不必自责,把钟洪涛当做你摆脱过去而必须亲手清除的障碍就好。现在重要的是,这一次的你要如何抉择?”
钟乐诚仰头看她,他尽可以想出很多论点来回击,和她无休止的争论下去。可就算他说得再多又有什么意义?死者不能因为他的话复生,他所能做的只有行动,只有选择一条迈出了就无法回头的路。
他很早就意识到徐音是不一样的,她漠视死亡,好像不谙世事的孩童随意撕下蝴蝶翅膀一样有种残忍的天真。他一直以为这是她长期接触标本的缘故,但如今看来远不止如此。钟乐诚不知道是天性还是年少时经受的恶意让她的观念扭曲成现在的模样,就算他释怀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依旧不能忽略她对其他无辜生命的肆意作弄。
但是,一个声音在他心里说,那和你有什么关系?她不会伤害你,这不就够了吗?
不,这太自私了。他又想,如果我选择维护她,怎么对得起庄小龙和林清玟?
那么,为了他们而恨她,躲开她……重蹈上一次的覆辙?别忘了林清玟还在她手上。
“林清玟。”他说出了声,“你不是说她还活着吗?让我见见她。”
“你就这么忘不掉她?”
“我对她……没有其他感情,就算我们曾在一起过,你也抹掉了那些记忆,现在她对我来说只是曾经的同学而已。我只想确保她没事,以及这件事结束之后放她回去。”
“你真的不再爱她了?”
“当然。”徐音的手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但钟乐诚毫不怀疑如果他说出其他答案,徐音会把他的头皮都扯下来。但是他并没有说谎,林清玟是他记忆中的幽灵,他现在只想确保她的安全,他实在不希望再有悲剧发生。
钟乐诚毫无惧色地看向徐音的眼睛,而后者在用能将他洞穿的眼神细细确认后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你听见了吗?”徐音直起身,不等钟乐诚回应,快步走出卧室,再回来时推着一辆轮椅,而当钟乐诚看清轮椅中的人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林清玟,那个照片里笑容灿烂的大学生,此刻正陷在轮椅中,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