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做过梦。
这句话对我而言,就像说「我没有翅膀」一样,是个再也普通不过的事实陈述。我知道很多人会做梦,在睡眠的混沌中建构另一个世界。他们梦见自己发大财,梦见早已逝去的家人温暖的拥抱,甚至梦见一只鲨鱼拿着喷火器这种荒诞不经的画面。但对我来说,梦是分心,是软弱,是清醒时无能为力的自我安慰。梦是不切实际的。
我们应该活在当下。这是我为自己建立的,坚不可摧的信条。每天过得平凡,休息的时候就该彻底放松,睡觉就该沉入无思无想的黑暗。这样,我才会有足够的动力去面对接下来的生活——早上起床上班,JiNg准地打卡;晚上回家看看手机,过滤掉那些无用的情绪,只留下资讯。
休假的时候,我会去跑步。在凌晨,当城市还未苏醒;或是在h昏,当白日的喧嚣即将落幕。那是天气最舒服的时候,也是我唯一允许自己感受到的、可控范围内的惬意。我规律地迈开脚步,汗水带走杂念,心跳维持在一个稳定的区间。我维持着我的身材T魄,还有我的身T健康指数。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直到那天。
我一如既往地在h昏时分跑步,空气中是草地与微风混合的味道。然後,我看见了她。
她正遛着一条狗,在落日熔金的余晖里,悠然地散着步。那画面,就好像一幅画。温暖、和谐,带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诗意。我不太懂艺术,那些挂在美术馆墙上的浓烈sE彩与扭曲线条,对我来说就像另一个世界的语言,我进入不了那群艺术家的世界。
而她,显然就属於那个世界。一个会被写进诗里,会被画进油画里的nV孩。
这样的人,大概也不会注意到我吧。我只是个背景,一个在画布边缘规律移动的、模糊的人影。我的呼x1、我的步伐、我的存在,都与这份唯美格格不入。她会注意到我吗?
算了,别想这些了。这是幻想,幻想也是一种梦,梦是不切实际的。就像我……
「你在那边看我很久诶。」
一道清脆的声音像一颗小石子,突然投进我平静无波的思绪里。我停下脚步,心跳漏了一拍。她正微笑着看我,眼神里没有防备,只有纯粹的好奇。她怀里的小狗也抬起头,吐着舌头,尾巴轻轻摇晃。
我感到一阵窘迫,彷佛一个窥探者被当场抓获。我习惯了隐形,却在她清澈的注视下无所遁形。我清了清喉咙,搜索枯肠,只想找出一个最安全、最不会冒犯人的藉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喔,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你的狗很可Ai。」
这是最安全的答案。称赞宠物,永远b称赞主人来得礼貌。
没想到,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种光芒b夕yAn更耀眼,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喜悦。「你也这麽想吗!我也觉得他超可Ai的,这个世界我最Ai他了!」
她的热情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只能顺着她的话问下去。「他叫什麽名字?」
「他叫做开心,因为我希望他整天开开心心的。」她搔了搔小狗的下巴,语气温柔得像在对待一个孩子。
「开心很简单啊,」我不假思索地说,这是我的人生哲学,「每天只要什麽都不要想。」
她抬起头,那双发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以为然。「那哪能叫做开心?什麽都不要想,就像一具空壳一样。」
「不然什麽叫做开心?」我问。这是个我从未深思过的问题。对我而言,不存在不开心,自然就无所谓开心。
「你知道,我常常觉得开心在做梦,」她神秘地笑了笑,彷佛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梦到他是一只猫,而我臣服在他的脚底下。」
这个回答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你是说,一只狗梦见自己变成一只猫吗?」
「对啊,」她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他起床的时候还会尝试跳到我的桌上,最後结果当然是摔下来啦。」
我几乎是本能地用我的逻辑去分析这个情况。「因为他就不是一只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