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她接起电话，弯腰走出会场。那边说了什么，她没听清。
“妈妈，你说什么？”她走出门，站在安全通道口问，“刚刚在会场有点吵，没听清。”
电话那头语气平静的重复一遍。
苗璐的声音一下扬高起来，“什么？！”
此处离会场太近，在门口进出的人们回头看向她。她恍惚的转身走进拐角的消防通道，里面光线暗淡，只有绿色应急灯牌在黑暗中发着荧光。
她靠着墙缓缓蹲下，声音发颤：“怎么这么突然？”
“什么叫我回去了也没有用？凭什么不告诉我？”
“我坐车回去。”她语气坚定。
“飞机，我看今晚的飞机……”少女的声音带上了湿意。
电话那边的人理智到可怕，声音也依旧平缓。少女抑制不住的抬高音量，压着嗓子质问：“所以，您是说我现在回去也没用。一切都结束了，您只是通知我？”
掐断电话，苗璐第一次觉得世界孤独得可怕。消防通道的地上冰凉，她直接坐在角落里，背抵着冰冷的墙面。
外公，是她那些长辈里，唯一一个会疼爱她的长辈了。突然就去世了？
突然就去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颗的眼泪从眼眶滑落。苗璐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一个老头，会一边笑着叫她“皮猴儿”，一边给她最喜欢的奶糖了。
也不会有人在她和秦女士吵架时，装作生气的样子去训秦女士来逗她开心了。
秦女士心真狠啊，葬礼举行完了还知道通知一下她。苗璐唇角勾起一抹笑，滚烫的眼泪却止不住的滑下。
真奇怪，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真奇怪，她虽然在哭，但不敢出声，也不敢让别人听到。
她还是有着像秦女士的一面。比如，她不敢让别人看见她的狼狈。
消防通道外响起脚步声，苗璐心一跳。擦掉眼泪，佯装无事。脚步声很快过去，那人不是进消防通道。
眼泪又一次落在地面上。
苗璐觉得自己可悲。明明讨厌秦女士，却和她这么像，自傲到不敢露出任何软弱的样子。不……秦女士是没有软弱点的，她有。
她是个软弱的、无能的人。甚至粗心到不知道外公的事……
真糟糕啊！怎么就没有多打几个视频呢？怎么就没有多注意一下呢？怎么没有珍惜最后的时间呢？
手机嗡嗡震动。
苗璐觉得累，她不想看。反手把手机关机。
是谁都好，她都不想应付。老师领导、家人朋友，她现在都不想见。连消息都不想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累了，好累啊。
……
梁木走下舞台，眼神往下瞅。却发现那个位置上已经没有了人。
台下的观众，他们眼里充斥着赞赏甚至钦佩，如同海浪席卷着他。他头脑发昏，晕乎乎的想，以前才没有这么多视线落到他身上。
可是他想被看到，被更多人看到，是因为他想成为优秀的、甚至是可以与苗璐般配的人。他想让所有人知道，他是值得苗璐青睐的。
他想和姐姐一起并肩走，毫不避讳所有人的眼光。想听到别人说“梁木和苗璐好般配”，想让这两个名字同时出现，好满足他那种阴暗又卑鄙的虚荣心。
可是最重要的那个人不见了。姐姐呢？
下了台的少年还画着平日不曾尝试的漂亮妆容，艳丽的宛若银辉。
他发消息，久久没有人回。
对当代大学生来说，手机永远在手里，消息永远可以秒回。苗璐自然也是，尤其是经常有老师找她。
一分钟……
三分钟……
十分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梁木着急的打了电话。
关机。没有打通。
他弯着身子走到观众席的座位试图挨个问。坐在苗璐旁边的女孩不确定的说，她出去接电话了。走了大概有十多分钟吧。
梁木挤出会场，下意识的扫视走廊。最终看向拐角处的消防通道。他然后敲敲门，试探性的问：“姐姐？”
门内没有声音。
但梁木觉得门内有人。这是一种奇异的直觉。
他推开门。门口的黑暗被光破开，昏暗的楼梯口空空如也。
少年迷茫的愣在那里，然后关上了门。
听见关门声，苗璐坐在上一层的拐角没有动。
但她心里开始后悔，不应该躲上来的。应该把他留下来，但凡有个人说话她都能开解很多。
但……有些人的性格就是这么别扭。她不想让梁木看到她这幅模样。
被人看见她哭的场景，会很丢人。
苗璐坐在原地，慢腾腾的嘲笑自己性格的矛盾处。一点一点收拾好心情。擦干眼泪，慢条斯理的收拾好纸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起身，视线早就适应了昏暗的角落。隐约能看得到脚下的台阶。
走到拐弯处，她心忽然一跳。因为消防通道门后，明显有一道黑影。她拿起手机照明。
“梁木？”少女的声音沙哑还带着尾音。意识到声音的不对，她下意识的咳嗽几声做掩饰。
梁木的眼里满满的担忧和心疼，但是在昏暗处看不清。他轻声应着，抬腿几步走上去紧紧拥住少女。
“姐姐，没事的……”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明显感觉到苗璐状态很不对。
这句话本没有毛病，但忽然点燃了苗璐的愤怒。她下意识的想，她怎么可能没事呢？最爱她的那个老人消失了，怎么可能会没事呢？
他凭什么这么说？凭什么觉得她没事？
这种愤怒完全是不可理喻。苗璐的大脑一边在劝自己冷静，一边愤怒的失去理智只想发泄。
她沉默的没有动，也没用回抱住少年。皮肤冰凉，关节僵硬。
梁木抱着他的太阳，心里满满的都是担心。当他看见座位上的人消失时，当他发消息打电话没人回应时，当他误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有太阳降落在他身边的荒唐梦时，内心的恐慌都没有此刻来的多。
人就在他怀里，他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安慰却无从开口。
是什么电话有那么大的魔力，让阳光灿烂的太阳突然转变成冰冷不可近人呢？
“姐姐……”少年的声音沙哑，“对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苗璐半响没有回应，她不知道怎么回应。她在悲伤时、在落泪时，都是躲在角落一个人消化。
忽然被人抱住很奇怪，来人没有想象中的嘲讽和攻击也很奇怪，而且他说对不起……有什么对不起的？真的很奇怪。
“姐姐不问我为什么说对不起吗？”少年低声问，那声音轻飘飘的，似乎怕惊到空气中的灰尘。
“为什么？”苗璐声音迟缓沉闷。
少年的思绪翻滚，记忆好像飘到很久以前，但其实也没有很久。但那些事情发生后，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只有在有姐姐的地方，他会觉得开心。但这种开心是短暂的，他总是恐慌。只要姐姐不要他了，只需要一句话就能抹除两人的关系。这让他每次和苗璐相处都带着不可遏制的恐慌。所以他想做些什么，去留下痕迹。让人知道，他和太阳是有过接触的。
他说：“对不起，我刚刚看不见姐姐时，第一反应是疑惑姐姐去了哪里。紧接着不是担心姐姐有什么急事，而是很可悲的想，姐姐是不是不要我了。对不起。”
因为这个？
因为她没有给他安全感，所以他要说对不起？苗璐僵掉的脑子开始重新运转，她觉得这件事小到不需要说出口，也没必要道歉。
“还有很多其他事情。”少年说，“今天邀请姐姐一起参加比赛，是想和姐姐一起站在舞台上。想让别人知道，梁木是姐姐的，是姐姐一个人的。这个念头太卑劣了，没有让姐姐知道，很对不起。”
他的思绪又回到前几天，“还有头发，我当时说是姐姐喜欢银发我才去染的。其实不是，还有一层原因，是我想变得耀眼一点。让大家都看见，是我站在姐姐身边。对不起，姐姐。”
苗璐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明明是在诉说歉意，可是每句话都在诉说他隐晦的爱意。
“喜欢我，也让你觉得很有歉意吗？”苗璐忽然问，声音在黑暗里冷的吓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梁木从未见过语言如此有攻击性的苗璐，哪怕她在性事上很恶劣，也只是行为举止，而不是言语。
少年有些慌乱，他搂紧了怀里的人，仓皇的道歉：“对不起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配不上姐姐，但是又贪心的想和姐姐在一起……”
“我现在不想听。”
少年的话被堵住，一时喉咙发紧。但他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被姐姐误会。难得他没有听从苗璐的话，还是轻轻开口：“对不起，姐姐。能当姐姐的小狗已经很好了，可是我贪心，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姐姐的……”
苗璐不知道此时的心情到底如何。对秦女士的怨恨、对外公的不舍和悲伤、对自己的无能为力还有对少年反常行为的防备，全部混在一起。像是一场巨大的漩涡在脑子里翻滚。
理不清的思绪让她开始烦躁，脑子里有声音在挑拨，赶他走、赶他走。不能让他看见你的狼狈。知道你弱点的人，都会拿着你的弱点来伤害你。
就像秦女士那样。
明明知道外公对她有多重要，却能狠心的在一切结束时才通知她。
苗璐推开梁木：“让大家知道什么？知道你是我的狗？知道你如何在我身下摇尾乞怜？知道你被一个女人压着肏到失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