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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泉宫前,门可罗雀,再不见六局办事回话之人。
章丹给昀皇贵妃端来药汤,服侍他喝下,说道:“主子这是何苦呢,非要在那种场合给昙妃没脸,现在惹恼了皇上,以后要怎么办?”
已经从六局回来的苏方也颇有怨言:“现在各局各处都说不上话了,奴才往那一站,别人都绕着走。”
昀皇贵妃用了些蜜饯,懒懒道:“我何尝不知利害关系,可一看见昙妃那张脸,我就控制不住想去抽他。”他终于理解当初浅樱死时昙妃为何要打他那一巴掌了,那种彻骨恨意是任何理智都压不住的。
“那现在要如何,六局尽在昙妃掌握,只几天功夫咱们的人就被调离了要职。”苏方说。
昀皇贵妃烦闷地揉了揉膝头,章丹和苏方各自想事情谁都没注意到,反倒是离得远的晴蓝眼尖地看见了,猫着腰从苏方边上钻过去,给他捶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哀怨地看了眼木桩似的另两人,再看着晴蓝略带稚气的脸,想起晔贵妃。
他们之间曾经的默契,一个眼神足以,这一点无人能及。
午饭时,他没胃口,只喝几口汤就让人把饭菜撤下去,一下午都坐在窗边,身上盖着薄毯发呆。
夏太妃到访时,他也没迎接,就那么坐着淡淡瞥一眼。
夏太妃依然打扮得花枝招展,茜色外衫上的白绒翻领上别着一枚梅花领针,样子俏皮又新颖。他说道:“几日不见,你都瘦了。”
他脸歪向一边,院中树木落叶萧瑟,枯叶被风卷起,在空中漂旋起伏。“这几天我总想起以前的事,我和皇上的,和晔贵妃的……我几乎都快忘了的事现在又都回来了,它们好像在我眼前又发生一遍,伸手可触,但奇怪的是,当我真的伸出手时,那些人和事却不见了,仿佛一场幻梦,醒来只有我一个人。”
“……”
“我现在一闭眼就能看见他,总觉得他没死,会在下一刻笑着闯进门来,陪我说话,跟我吃酒。”他再也说不下去,双手掩面,泪水从指缝漏出。
夏太妃让他靠到自己怀里,抚摸长发:“我知你难受,可日子还得过下去,沉湎于过去,对你没好处。”
“我还有什么前途呢?”昀皇贵妃透过泪眼看着他,“我终于看明白了,皇上谁都爱,谁都不爱。我争来争去的根本就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没意思。”
“那些情爱固然缥缈,可也有实在的,你过的日子难道不是实实在在的?”夏太妃擦干他的泪,“你看这一屋子的装潢,再摸摸身上的衣裳,哪个是虚无缥缈?”
“……”
“家族的荣耀,族人的荣华,不都是实打实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事已至此,说这些已经晚了。”
“两军交战,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只败这一次就投降了?”
“晔贵妃死了,皇上也厌弃我,我这一手好牌打成这样,还有什么脸再出现在人前?”
“晔贵妃是死了,可皇上并不讨厌你。”
“我让他下不来台,还打了昙妃,他没当场废黜我已经是宽宏大量。”
夏太妃啧啧两声:“你好歹也三十多的人了,怎么还不懂事呢,皇上是因为还念着情所以才宽宏大量,要是真厌恶你,早把你打发到冷宫自生自灭去了。”
“皇上哪里是念着我的情,分明是念着我叔父的人情。”
“你既然知道这点,就更该有底气才对。更何况你侍奉的时间可不短了,皇上念旧,对你到底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仲莲侍奉的时间也不短,临死前只想见他一面,可他却只顾和昙妃欢好。我都不知道该恨昙妃多些还是皇上多些。”
“皇上他……”夏太妃停了很久,声音迷茫,“帝王的爱,本就是这样,他们拥有太多,不知珍惜。只有当人离去时他们才能流露出一点点真情,然而就是这仅有的真情也是转瞬即逝,须叟之后他们就会投入新一场爱恋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所以,我们千万不要陷进去,我们要成为清醒的旁观者,看着那一场场风花雪月成过眼云烟。否则,那些有情与无情都会化为利刃,将我们的心扎得千疮百孔,伤得面目全非。”
“所以,我还奢望什么呢?”昀皇贵妃自言自语,“就这样活着吧,活一天算一天。”一只灰猫不知从何处走来,一下子跃上他的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卧好。他揉抓灰猫的皮毛,低头道,“还是你好,不像把你送来的那个人,看着多情,其实最薄情寡义。”
夏太妃问:“这是你第几只阿离了?”
“第四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什么你的猫都叫阿离?”
“人的一生漫长,而猫的一生短暂,豢养在身边终究是要经历生离死别。”
“所以是分离之意?”
“不错,同时它也是我时常告诫自己的一个字,无论曾经的关系多么亲密无间,最后都免不了这个离字,朋友如此,亲人如此,爱人如此,世间万物皆是如此。”
夏太妃沉默了,许久之后才道:“其实,现在也并非如你想的那般无可奈何。路还长,端看你要怎么走下去。”
昀皇贵妃目光幽远:“无论如何走,似乎都是死路一条。”
“你太悲观了。”
“难道不是吗?”
夏太妃在他身边坐下:“多年前,你到我宫里问我该如何稳固圣宠,还记得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吗?”
他记得,当时夏太妃只说了两个字:结盟
“您让我再找帮手?”他暗自算了一下,暄妃、李嫔和余贵人都不算得宠,叹口气,“我身边已无人可用了。”
“你还跟以前一个毛病,总是盯着周围一亩三分地转悠,也不知道看看别处。昙妃为什么比你技高一筹,你想过吗?”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这个人别看是个王子,可也是最能拉下脸来跟所有人称兄道弟,谁有利用价值就跟谁交好,只要有需要,他能把个叫花子当祖宗供着。”
昀皇贵妃又把所有人过了一遍,还是找不出一个能帮他的,懊恼道:“确实没有了,我总不能再扶持个人上来。”
夏太妃表情微妙:“现在扶植当然晚了,不过现成的也不是没有。”
“谁?”昀皇贵妃坐直身子,整个人都有了精神,一时间容光焕发。
“白茸。”
昀皇贵妃盯着那张保养得当的脸,突然大笑起来,声音癫狂,灰猫吓得跳下去跑远了。“说了这么多您就是想让我捞人?”
夏太妃不置可否。
“您是为玄青来的吧,您对他还真是仁至义尽。”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像这种三心二意的人就该乱棍打死。”
“我们御下之道不同。”
昀皇贵妃自嘲笑道:“白茸是我好容易弄进去的,要是再弄回来,我的脸往哪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现在灰头土脸的就好看了?”夏太妃嗓门提高,“你若是在这节骨眼儿上退一步,昙妃就会逼近一大步,到时候你再想有所动作,就真的晚了。”
“我这么做,岂不是和当年昙妃做的一样,都是引狼入室。”
“可对白茸却大不同,他曾有恩于昙妃,最后昙妃却恩将仇报。对你,恩怨相抵。两相比较之下他恐怕更想跟昙妃干一架。”
“……”
“敌人的敌人就盟友。你忘了前些日子他是怎么对你的吗?你那会儿还有实权他尚且如此嚣张,那现在呢?太皇太后要是再拿出白绫来,可没人为你假传圣旨了。”夏太妃趴在他耳边,语速缓慢,“仔细想想吧,就算是饮鸩止渴也比真渴死要来的痛快。”
“比起你的法子,我还有个更好的主意。先让昙妃杀了白茸,然后再让皇上惩处昙妃,这样一来岂不一箭双雕。”
夏太妃抿着嘴道:“这法子也可行,但是怎么保证皇上会处置昙妃?可别到时候鸡飞蛋打一场空。”
“那就赌一赌好了。”
“你的赌运一向不好,我劝你还是做有把握的事。”
昀皇贵妃闭上眼:“我累了。”
夏太妃站起来:“睡一会儿吧,不过你要记住,眼下你行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谁也救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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