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夜幕下的碧泉宫
白茸独自回到毓臻宫,沐浴更衣后,坐在妆台前让玄青给他梳头发。“我该跟皇贵妃说这件事吗?”
“现在什么都别说,什么也别想,关起门来过日子是上上策。”玄青把头发擦干梳顺,披在他肩后,“而且皇贵妃有他自己的耳目,这么大的事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到他耳朵里。”
“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玄青道:“这种事怎么敢乱猜。不过,刺杀帝王不是一个人就能筹划完成的,需要多方配合才行。皇贵妃说不定只是其中一环。”
“可他没道理这么做啊。”
“也许不是他做的,就看他把消息又透露给谁了。”
“我觉得……”
玄青忽然打断他:“您千万别自己觉得,这件事关系重大,咱们能置身事外是最好的,如果不能,也要极力和碧泉宫撇清关系。”
“皇贵妃不会让人杀我的,他还指望我呢。”白茸说,“这件事就是个局。”
“也许吧。”玄青问,“您该不会还想帮碧泉宫吧?”
“他曾经诬陷我,现在风水轮流转,该是让他感受一下我当时的绝望了。”白茸吩咐传晚膳,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然后歪到软榻上看书。
过了很久书都没有翻页,他的思绪还停留在早些时候混乱的午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问玄青:“白莼后来怎么样了?”
“送到医馆了。”
“救活了?”
“这就不知道了。”
白茸想,最好别救活,省的后面麻烦。然而又想,白莼确实救他一命,于情于理应该全力救治才对,自己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他陷入矛盾中,不知不觉叹气。
“主子又想到什么了,晚上思虑过重会睡不踏实的。”玄青端来一碗汤药。
“这是什么,我又没病?”白茸闻了闻棕黄色的汤汁,直皱眉。
“是皇上派人送来的,用来压惊安神,怕您因为白天的事做噩梦。而且还有个玉佛呢,说让您挂在床头。”
白茸心里暖暖的,接过碗喝下,说道:“他还记得我说过的话,真好。”他亲自把玉佛挂在帐顶,打了个哈欠,倒床上睡过去。
玄青叫了几声,见白茸没反应,将人脱下衣服换上寝衣塞进被子。等他都弄好后,瑶帝从屋外走进来。
“睡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玄青低头称是。
瑶帝面无表情,对外面喊了一句:“搜。”
银朱带着几人走进屋,抽屉矮柜、花瓶摆设、墙角砖缝、衣服夹层,任何能放东西能藏东西的地方都不放过。他们的动作很轻柔,一切都是悄无声息的,就连走路也没有声音。
不久,银朱带人退出,路过瑶帝时,摇了摇头。
瑶帝走到床前,熟睡中的白茸像只乖顺的兔子,蜷在被子里,他抚摸脸颊,在那上面落下一吻。起身后,对候在一旁玄青说:“服侍好他,这几日别让他乱跑。”
玄青忙不迭应下,心中大石落地,跪送瑶帝离开后,给自己倒杯水压惊。刚才瑶帝的脸色很吓人,他相信,如果在毓臻宫真搜出些可疑的东西,那么白茸这次面临的就是灭顶之灾。
万幸啊,毓臻宫里什么都没有。
他朝窗外看,此时此刻在那黑暗中的一隅,一定正在上演更惊心动魄的一幕。
***
夜幕下,碧泉宫亮如白昼。
昀皇贵妃站在一片狼藉中,一脸惊恐地望着云华帝国最至高无上的君主。“陛下……”
瑶帝对他的呼唤置若罔闻,走向殿外下跪的一排宫人,对银朱说:“都带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陛下!”昀皇贵妃追出来,拉住瑶帝,“陛下,碧泉宫上下对东宁县城之事毫不知情啊!”
瑶帝走回屋中反手关上门,将昀皇贵妃按在雕花门框上,勾起下巴,说道:“朕出宫之事只有你和昼妃知晓。”
“您为何不查毓臻宫?”
“朕相信他。”
“您不相信我?”
“刺客供认乃受镇国公指使。”
“这是构陷!”昀皇贵妃突然发疯似的抓住瑶帝的云肩,大叫,“他在骗人!幕后之人想通过刺杀做局,诬陷我和叔父。”
“……”瑶帝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事情重大,他不敢亦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朕已下令让镇国公暂交兵权,在家休养。待查明后……”
“怎么查明?什么时候查明?”昀皇贵妃打断,肝胆俱颤,“要是查不清呢?”
瑶帝没说话,但那冷冰冰的眼神说明一切。
两人均陷入沉默。
许久,昀皇贵妃调整呼吸,抱着一线希望说道:“我不清楚整件事的始末,我和叔父都是被陷害的,是清白无辜的。季氏一直默默无闻,直到叔父从军并崭露头角,才开始被世人所知。可以说,季家的荣耀都是先皇和您给与的,叔父怎么可能会对您有谋害之心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入宫十余年,自认对您尽心侍奉,不敢有半分不敬。对我而言,您如天我如地,自古天地一体,地如何对天图谋不轨?说句不好听的,您若驾崩,我也只能去守陵,这对我可有半分好处?”
瑶帝有些动容,僵硬的表情缓和下来,执起他的手:“朕也相信你无害人之心,但镇国公必须要查。”
“不是的!”昀皇贵妃心急如焚,“叔父是清白的,我从没跟他联系过,他如何知道您的行踪?”
“你能保证宫里其他人不说吗?外殿伺候的也许真不知道,可你身边之人呢,章丹,苏方,晴蓝他们三人是你之近侍,几乎知道所有事。”
“我……”
“你若保证不了,那就不要再说什么了,朕会让人查清楚的。”
“陛下把所有人都调走,让我怎么活?好歹把晴蓝留下,他前几日一直发高烧,烧得迷迷糊糊,从没出过房间,就算查他也查不出什么,不如让他跟我做个伴吧。”
“他若没问题,自会放回来跟你作伴。”瑶帝道,“这段时间委屈你一个人在碧泉宫了。内宫诸事皆有昙贵妃负责。”
“昙贵妃?”昀皇贵妃冷笑,“说不定就是他谋划一切。您把权力都交给他,还有我生路吗?”
“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瑶帝不以为然。
昀皇贵妃面露恐惧,使劲儿摇头:“他会的,他会的,他会折磨我,给我下毒,我……我……”泛白的嘴唇哆嗦着语无伦次,泪水涌出。深陷绝境的无助与对未知命运的焦虑让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断了弦,一下子跪倒,崩溃似的哭喊起来,“陛下为何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拔下头上的钗子塞进瑶帝手中,对准自己的咽喉:“您现在戳死我吧,如果非要死我宁愿死在您手里,也不要被颜梦华侮辱。您杀了我吧,我是那么爱您以至于心甘情愿被您杀死,这是我的荣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瑶帝被疯魔了的昀皇贵妃弄得不知所措,昔日最宠爱的人如今狼狈不堪,这让他内心深处多少都有些不忍。许久之后,他长叹一声,松开手,钗子掉落。
他把昀皇贵妃扶起来,说:“既然你那么害怕贵妃独揽大权,那么就让夏太妃继续协理吧。”
昀皇贵妃一愣,继而想到什么:“能让昼妃来协理吗?”
“为何?”
“夏太妃是先帝嫔妃,他若协理,万一遇到事情无法拿主意时就得直接上报太皇太后。可如果昼妃协理,若有事情还可以先报夏太妃商量。”
瑶帝略一思考,沉吟:“朕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昼妃没管过啊。”
“谁都有从零开始的时候。”昀皇贵妃此时略微平静下来。
“好,那就让昼妃协理。”瑶帝临走前在桌上放了个丝帕,“把脸擦干净吧。”
昀皇贵妃听见宫门落锁的声音,攥着手帕,又呜呜哭起来,一直到天蒙蒙亮,才跌跌撞撞躺回床上。等心情平复之后,仔细复盘整个事件。
没有一丝疏漏的地方,皇帝微服私访这种事都是极其隐秘的,他知道利害关系,口风很紧。同时他也信任章丹与苏方,因为在残酷的生殉制度下,还没有哪个近侍敢联合外人算计自家主子。
他想了很长时间,仍旧理不清头绪。
清晨,宫门再次打开,有人送早饭进来,一同来的还有传旨的宫人。圣旨内容与昨日夜间瑶帝所说一致,他不做任何梳洗,就这么披头散发地跪在地上,敷衍地说了谢恩的话,全程面皮都不带抖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晌午时,晴蓝回来了。他这几天一直病着,根本没当差,因此对所有事都是一问三不知,于是被特赦回来。
“其他人呢?”他拉着晴蓝的手问。
“还在慎刑司。”
“谁在审?”
“陆总管和昙贵妃。”
“什么?!”昀皇贵妃听完要晕过去,“可曾审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