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连环(上)(1 / 2)

12连环上

直到生命尽头,白茸都记得那橘色秋日下的一抹蓝。

他曾见过很多蓝色,但都没有此时眼中的蓝来得动人心魄。不是空山新雨的通透之蓝,不是庄严贵重的宝石之蓝,亦不是丝绸锦缎的珠光之蓝,那是一种莫可言状的蓝,深邃、缥缈,层叠如瀚海波澜,轻薄如碧水浮光。

包裹在蓝色中的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美,身后的暖阳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玫金色,举手投足皆萦绕悲悯众生的光芒,圣洁如神使。白茸看痴了,产生出一种错觉,如果没有遇到瑶帝,那么他一定会爱上他,为他倾倒、膜拜。

温柔醉人的声音在院中回荡,就连围拢住白茸的宫人们也都下意识松开手,仔细聆听。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请太皇太后明鉴。”昕贵人说完,走向白茸,心疼道:“你也真是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太皇太后说清楚呢。宫中虽禁赌,但玩马吊牌至多也只算博戏,不是真正赌博,你担心什么呢。”

“我……”

“不就是输了几个钱嘛,也至于这样要面子?赵答应和柳答应还都轮番学猫叫狗叫呢。”

“他们……”白茸有些懵,不知该怎么接话。

“唉,这其实也怪我,明知你不善饮酒还劝着你喝,结果醉成那样,一觉醒来竟什么都忘了。”昕贵人懊恼地捶了自己一下,一双眼睛真诚明亮。

白茸终于明白过来,紧握住他的手,说道:“都说喝酒误事,可到我这儿,那就是误了性命啊。我说怎么脑子晕晕的,昨天晚上的事都记不清了,只以为一直在屋里睡觉。”说罢,看向旼妃,“你要证据,不知昕贵人这个人证如何啊?”

旼妃犹自狐疑,并没有回答。

太皇太后先看了看昕贵人,又审视白茸,极力想从那两张脸上看出些破绽,可盯了半晌也没瞧出什么,昕贵人这番话说得可谓滴水不漏。片刻,他说道:“都谁参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昕贵人回答:“除了我和昼妃外,还有秦常在、赵答应和柳答应。”

“马吊牌只能四人玩,你们五人怎么玩?”

“柳、赵二位答应不太会玩,所以他们算作一拨人。”

太皇太后吩咐一个宫人去把另三人寻来。

直到现在,白茸才发现,平素和太皇太后形影不离的行香子并不在场。他感到奇怪,按说庄逸宫发生了这么多事,行香子作为大宫人最应该守在主人身旁。

也许,是另有差事?

就在他思索之际,太皇太后问道:“当时输赢如何?”

昕贵人不慌不忙道:“昨夜秦常在手气最好,总共赢了四十两银子,我没赢也没输,还是五十两的本钱。两位答应本钱少些,全输光了,后来也没让他们再添,说好赢了收钱,输了便学个小动物叫。”随后掩面笑了几下,又道:“昼妃输得最惨,带来的八十两本钱全输光了,还抵了一枚银戒指和一支镶红宝石的金簪子。”

“是吗?”太皇太后哼了一声,对白茸道,“你怎么如此不济啊,玩个牌能输个精光。”

白茸沉着脸,不情愿道:“我不经常玩,看不太明白牌面,只能凑合玩个大概。”

这时,旼妃忽然插口:“昕贵人好本领啊,两片嘴唇一张一合就编出个故事,把昼妃的嫌疑洗得干干净净。”

“怎么是编,我说的是事实。”

“我来问你,昨天是谁坐庄?多少番?每轮输赢账目何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昕贵人先看他一眼,然后对太皇太后道:“昨天我们轮流坐庄,其中秦常在坐庄连赢十一把,堪称一绝。至于番数,一开始只定两番,后来改为四番。银钱往来记录皆有,就在深鸣宫。”

这番话不仅让旼妃和太皇太后感到惊讶,连白茸也吃了一惊,他心里很清楚,昨天晚上没有吃酒也没有玩牌,所谓输赢账目从何而来?

昕贵人带着歉意对白茸道:“我让翠涛记下的,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最后每个人的输赢。”

旼妃对太皇太后道:“我请旨去拿。”

太皇太后道:“不是还抵了银戒指和金簪吗,一并拿过来,再去毓臻宫拿库册,对着找,看看那些是不是昼妃的东西。”说完,稍稍停顿,对昕贵人道,“如果找不到佐证,那就要治你个包庇欺瞒之罪,你就到无常宫去过后半辈子吧。”

旼妃得到允许,命竹月带人火速赶往深鸣宫。

白茸的胳膊和手疼得厉害,可他现在所有心思都放到蔚蓝的身影上,没空理会那越演越烈的钝痛。他走到昕贵人身旁,担心地看着他。

阿瀛已经死了,绝不能再把昕贵人牵连进来。

他刚想说什么,就见秦常在朝这边走,身后还跟着两位丽人。

秦常在等三人给太皇太后行了大礼,就这样跪在地上,听太皇太后问话。

所问的就是昕贵人曾说过的内容。

白茸紧张地听他们一问一答,心都要跳出来,然而一番询问下来,无论是秦常在还是柳、赵两位答应,所说之事全部和昕贵人的话吻合,互为印证,无懈可击。他一度怀疑牌桌上的输赢是真的,是自己出现了记忆偏差。

但同时,他也意识到那些回答太流畅太完美了,仿佛提前打了草稿。他暗地里观察太皇太后的神色,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果然露出一丝疑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常在好记性啊,牌桌上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记得一清二楚,倒像是特意背过。”

“太皇太后有所不知,我本是教坊乐师,记性好是一定的,否则怎么能脱谱演奏近百种曲子呢。”

旼妃冷冷道:“如今你是常在,是皇上的美人,怎么还以乐师自居,此乃对皇室的大不敬。”

秦常在一愣,眼神飘向太皇太后:“这……旼妃教训的是,我以后一定谨言慎行,时刻牢记身份。但我说的是实话,教坊的乐人们记忆力都好,而且,记性这东西也不会因为我成了皇上的人就会变差。”

太皇太后站累了,坐到早就准备好的宽椅中,品了几口茶水,慢悠悠道:“听说柳答应曾在尚功局司计司做事,具体是什么差事?”

秦常在右后方一个眉眼清丽的人稍稍抬起身子,回道:“负责物品登记和一些折旧报废的计算。”

“想来你对数字很敏感了,那就来说说,你昨天输了多少赢了多少,每一轮都要说。”

柳答应脸色发白,嘴唇没有一点儿血色。

“说啊。”旼妃催促。

白茸忍不住道:“这么多轮,怎么记得住。”

“你住口!”太皇太后大声斥道,“不要以为有昕贵人编的故事你就能脱罪!”接着又对柳答应说:“你若编不出来,趁早实话实说,我会考虑放你一马。若你说出来的跟昕贵人记录的对不上,那就跟昕贵人作伴到无常宫过日子去吧。”

“我……我……”柳答应支支吾吾。

秦常在急得不得了,和同样暗自着急的昕贵人几番眼神对视,最后一咬牙,打算回身提醒。就在他有所动作时,年纪最小的赵答应突然用手肘顶了柳答应一下,脆生生道:“犹豫什么呢,还不快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呃……”

“昨天出牌时也不见你犹豫,要是能像今天似的多想想,也不至于头两把就输光,害得我后面学猫叫。”

柳答应气道:“这怎么能怪我,是你一个劲儿催我,我都没看准牌面是什么就打出去了。”

“牌在你手里,不怪你怪谁?”

“好没道理啊,要不是你在我耳边聒噪,我能打错牌?”

眼见两人吵起来,太皇太后一拍扶手:“够了,都安静。”他支住额头,眉心酸痛,脑子快被赵答应尖细的嗓音戳出窟窿来。午后的太阳晒得他头发晕身子发沉,现在已经不想再说什么,只想躺在床上吃蜜饯果子。

此时,竹月回来了,呈上记录簿、戒指和金簪,说道:“奴才查验过了,戒指和金簪是今年五月十六日皇上赏赐之物。”说罢,又递出一张纸,“牌局明细在此,请您过目。”

太皇太后一一看下来,竟与昕贵人所说丝毫不差。他将纸随意扔出,说道:“好了,就这样吧,我累了。”摆摆手,示意身前三人站起来。

昕贵人道:“请太皇太后保重身体,我们就不打扰了,请告退。”

“不能走!”旼妃叫住正要离开的众人,对太皇太后道,“昼妃的事怎能就这样不了了之?”

“现有数人为昼妃作证,你还要怎样?”

“可我也有人证。”

白茸蹒跚来到他身前,指着一直等在一旁的丑陋宫人道:“你的意思是,五位主子说的话都赶不上一个奴才的胡言乱语?我倒要问问,你和这丑奴什么关系,只相信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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