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殊关好门离开了,李木深不多时也到了床上躺下,几乎沾上床就被深沉的困顿拖入沉睡。
而一帘之隔的另一边书房,已经完全清醒的唐玮旭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口鼻,脸色死白,冷汗不断。
……
“唐大人,您又来找王爷了啊?您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护卫关切到。他刚换完班,见到唐玮旭从王爷房间出来也没有太奇怪,只在心里数落一句跟自己换班的小子太马虎,都不跟自己说一下里头有人。
唐玮旭的脸色能好吗!他可是在里面担惊受怕、滴水未进地熬了整整一天!晚上又累又困的时候,把大腿都掐紫了才没有睡过去!尤其是李木深早上起床离开时,一点风吹草动的声响都能让他心脏骤停!门外换班的动静对他来说简直和天籁一样!
“无事。”敷衍了护卫一句,唐玮旭努力做出正常的样子离开。等出了院子,步伐才越来越快,活似后面有什么猛兽在追赶。
一个时辰后,李木深同几人到书房商议接下来的安排。不一会儿就有一男子过来,他自称是唐侍郎的属下,焦急地表示昨日唐大人来找王爷后就不见了踪影。
几位大人在李木深跟前面面相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木深与苍殊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道:“诸位先与王爷讨论,我去处理这件事便好。”然后出了房间,提了两个负责看门的护卫来……
……
“驾!驾!”唐玮旭几乎快要虚脱了,马背颠簸,他一介文官却要顶着这样虚弱的身体状态一口气驰出百里,却还一息也不敢停下!
他是护卫眼见着进出王爷房间的,根本瞒不住,在他躲藏期间没有人进到书房都算他福大命大了,此刻如何敢不争分夺秒!
而他的身后确实也有一尊死神在步步逼近。
在唐玮旭终于扛不住从马背上摔下来后,他艰难地爬起来,克制着恐惧,理智地选择先找一家客栈整顿精神。
而在他吃完饭睡下的一炷香之后,一名一身玄衣的高大男子进入了这家客栈。
“掌柜,一位身穿绀青色行衣、二十有四的男子,骑马而来,形容劳顿,可有住进你们的店里?”贪狼如此问到,实然,他已经问到有人看见貌似唐玮旭的人进了这家客栈。
“有的有的,不过那人方才已经走了,走之前还问老头讨了身衣裳,那位客官要的急,给了老头一两银子却要了件穿过的旧衣裳,真是怪了。而且他那匹好马呀,皮毛那么油亮,就是跑得累了,便换了老头平时拉货的老马,真是个怪人……客官问这个做什么?”小老头掌柜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有点警惕地看着贪狼:“莫非你们二位是熟人,那位客官后悔了,要把衣服宝马再要回去?客官这可不行,老头我……”
贪狼没心思同这掌柜扯掰,:“他往哪个方向去了?你那身衣裳是什么颜色样式?”
“啊……”看样子不是来讨还的呀,老头松一口气。“这,那位客官出了门,老头哪里还有注意他往哪里去呀。那衣裳的话,就和老头现在身上这件差不多。”
贪狼打量一番,掌柜一身灰扑扑的短打,十个人就有五个这么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顿了一秒,贪狼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问到:“那人在这里休息了多久,住在哪个房间?”
“不久,歇了一炷香左右,住六号房。”
贪狼拔腿便往楼上走。
“诶,诶,客官!等等!”老头急忙追过去,“不行啊客官,您要住店是要付银子的,不住店可不能惊扰了我们的客人呀!客官!”
老头追上贪狼可不容易,等他追过来,贪狼已经把最边上的六号房检查结束。小镇客栈,简单朴素,一眼就能看个通透。
退出六号房,贪狼再次往楼下走,却在掌柜松一口气的时候,出其不意一脚蹬开路过的五号房。同样的房间构造,床上半躺着一个男子,似乎是个书生,被他吓得手里的书一下掉在地上,惊恐又懵比地看着他。
“哎哟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掌柜连客官都不喊了,要不是忌惮贪狼腰间那把剑,他可能真的要发脾气了。
贪狼感应到这整个二楼只有五号房有住人,于是这一次终于不再怀疑,一秒不耽搁地离开了,还能听到身后掌柜对书生不断地道歉赔不是。
贪狼离开客栈后,在摆摊小哥那里问到了疑似唐玮旭的去向,立即打马追去。
……
过了有一盏茶时间,那客栈五号房里,书生掀开了盖住自己下半身的被子,露出了昏睡的唐玮旭。
“也不知你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竟让他们这般迫不及待地来追杀你。”书生一脚踏上地板,理了理衣服。没一会儿,那掌柜小老头便领着摆摊的小伙一起进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伙:“确定那人走了,先生现在怎么办?”
书生言:“主子正往这边赶,你们留在这里抹去痕迹,我带他去独峰城与主子会合。”
“是。”
那书生确实没有内力,他们三人都没有,不然可不好骗过贪狼。所以还是老头跟小伙合力才把因为昏迷所以格外沉重的唐玮旭搬上马车,由书生一人驾车往小镇北边的独峰城而去。
他们收到工部那边他们的暗线传递来的消息,就马不停蹄调集最近的人手来拦下唐玮旭,并甩掉尾巴。时间也是蛮仓促的,好歹结果还算顺利。
……
追踪一天毫无收获,贪狼收到苍殊的传信,让他回去。
任务失败,很少在贪狼身上发生,而以前少数的几次,也从未让贪狼感觉到这么憋闷难受。他的少年会多失望啊……
“没事没事。”苍殊拍了拍贪狼的后背,“一个成功者绝不会只能走出一条通往成功的路,相信我和木深啊,你不用自责。”察觉到贪狼的低落,苍殊一脸不以为意地宽慰着。
李木深这个前主子就没这么友爱了,他在听完贪狼的汇报后,思考一二便问到:“那个客栈,是不是客人很少?”
贪狼只略一回想,“是。”
然后现在才后知后觉,回想起连大堂都几乎没人,他原本只当小镇人少,对客栈没什么需求而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木深便有结论了:“唐玮旭被人带走了。”
苍殊一愣。有李木深这一问的提点,他很快也想通过来。“你觉得是谁?”
“不确定,但对我的行动最为关注的,除了李煊祁,应该不作他想。”
……
“我还是当上了兵部侍郎……‘还是’?”李煊祁念到,“没讨到太后欢心,却又因为玉萝。”
这些话当然是他让书生从唐玮旭嘴里问出来的,他不便出面,便由书生代劳了。
“琅玉你怎么看,你觉得这话听着像什么?”李煊祁问眼前的人。
琅玉,也就是书生,他与李煊祁同席而坐,姿态也毫不拘谨,可见两人不仅是上下属的关系。诚然,顾琅玉是李煊祁的谋士,两人关系颇好,只有他们二人时,甚至不会像在外人面前那样叫李煊祁主子。
顾琅玉当然注意到了李煊祁说的是“像什么”,而非什么意思,显然对方和自己一样,都听出了这句话的说法才是最大的问题,内容反而很显然是指的什么事。即便由唐玮旭转述,一些细节可能有差别,但语境应当不至发生根本的变化。
“听上去,就像你原本就能因为太后的关系当上兵部侍郎。‘讨太后的欢心’,说的应该是寿宴一事,而他们破坏了这件事,导致你的侍郎之路断绝,但又因为玉萝公主,你再次当选了兵部侍郎。这里面奇怪的地方有两个,其一,他们凭何觉得你会因为寿宴、因为太后当选兵部侍郎?我们都不这样觉得,他们却反而很笃定,笃定得如同曾确凿发生过一般;其二,倘若真有一次因太后当上兵部侍郎的机会,却被他们破坏了,但寿宴本身是很成功的,那么他们破坏了哪里?目前最合理的猜测,就是因为国库空虚导致民愤,当初我们就察觉似有人引导谣言,把污水泼到礼部头上。那么……”
顾琅玉停顿了一下,似在平复接下来的猜测带给他的波动,“这里再次出现了两个猜测,一,他们本来只是想用谣言打击你,歪打正着影响了你调任兵部;二,他们明知道如果不提前抹黑你,你就会进入兵部,为了阻止这件事的发生,所以他们引导了谣言。猜测之二如果成立就回归了前面的疑问:他们凭何会这么笃定?”
“私以为,虽存疑问,乍一看说不通,可我认为这就是真相——他们的的确确通过某种手段能确认你可以因为太后,准确说是寿宴带给你的声名、认可,而胜任兵部侍郎一职!”顾琅玉下了结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煊祁眉宇严肃地点了点头。“而且,他们还说我日后会去边关打仗,且打了胜仗,这已经不是什么臆测可以得出的结论了。”
“显然。”顾琅玉表示认同,“虽然这个猜测十分之匪夷所思,但你也与我说过,李木深非常重视那人,如果,那个叫苍殊的谋士确实身具那种能力的话,那么康王是再重视也不为过了。”
“知晓未来么……”李煊祁呢喃出声。
继而接上顾琅玉的话:“这样很多事就说得通了。因为知道寿宴之因果,故谣言致我受责;因为知道太子的计划,才那么巧妙地利用了我们所有人,害死了太子哥哥!因为知道宝藏案的来龙去脉,才从棋子一朝变身棋手,黄雀在后把我也摆了一道……”这么不停往前推,可真是累累的作弊罪行呵!
“还有……”顾琅玉还有补充,“三年前他们就遇到过是吧?还记得三年前的旱灾吗,以及当下的水患……”
说出这些例子,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实在是冲击和打击都太大了。
不论是人祸,还是天灾,有了提前知晓的能力,简直太作弊了!分明就是把胜利的果实都摆到你面前了嘛!就差你伸伸手了!
李煊祁此刻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固然,他早知道李木深重视苍殊,苍殊必然有什么值得重视的资本,他很想探明那是什么。但他彼时绝不知道真相能诱人到这种地步!所以,当李木深来抢人的时候,他才没有不顾代价地留下苍殊。就算失去了苍殊,他始终有种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洒脱心态,或者自我宽慰……
但这一刻,他是真的宽慰不了自己了!
他悔啊!
这悔意烧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同时还有深深的嫉妒,他李煊祁这辈子头一次这么嫉妒一个人,李木深,他的小皇叔,自己到底哪里不如对方,为什么对方就能得到苍殊死心塌地的效忠,自己却不行,连一点点机会都不给我?!
和李煊祁认识这么多年,顾琅玉怎么猜不到对方心里想什么,或者看也看得出来了,这后悔莫及的小表情真是一点不掩饰。
“还有机会的,有先知能力的是苍殊,不是康王,你总归是有机会把人收归麾下的。就算不行,他们也不是没有弱点。”
“恩?”李煊祁奇之,洗耳恭听。
“你看,在兵部侍郎一事上,他们阻止了你第一次,为什么没能阻止第二次?要么是他们做了什么却没有成功,要么就是他们已经失去先知的能力了,所以什么也没有做,你再次当选的结果他们也很意外!如果是后者成立,那么,我猜测,苍殊的能力对同一件事不能频繁预知,甚至很可能只有一次机会,或者说,被他们改变了的结果,都不能再预知了。”
如果苍殊在这里,大概会被此人的智力惊到,简直已经无限逼近真相了!对于古人来说,真的就只差一点脑洞了,不然顾琅玉一定能猜到重生这种设定吧!
顾琅玉的猜测听起来很合理,李煊祁有一点被安慰到。
“我自认还是很赞同这种推论的,先知的能力实在太过违逆天理道常,总归是要有什么限制的。”顾琅玉自己也不无感叹,“不过,即便如此,也实在太叫人眼热了。如果可以,这个人一定要全力拿下,不然,就只能……”
“是啊……”李煊祁叹息地望向南方阴沉的天。
如果说他曾经对是否拥有苍殊这件事还存在一丝随缘的想法,那么这一刻起,对苍殊他只会给出两条路。
生是我的人,死是地狱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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